差不多忙到午時，病人才慢慢少了起來，可俐剛端了一杯茶給云揚潤喉，合歡就急匆匆進來稟報：“院子里來了一位有錢的夫人，要找姑娘瞧病?！?br />
  可俐睇了她一眼道：“沒瞧見姑娘剛喘口氣兒嘛？又來催！”

  云揚卻是心里微怔，有錢的夫人？

  來這里的瞧病的，多半都是方圓幾十里的貧苦百姓，這也是病人多半都集中在上午的原因，主要是太晚來便趕不回去。雖然路遠偏僻，勝在大夫醫(yī)術(shù)高明，醫(yī)藥費又很便宜，所以口口相傳，云廬就差不多成了貧民醫(yī)館的代名詞，少有富貴人家到這里來。

  可伶也不滿地輕責合歡，“你這小妮子，又不是今兒個才負責門房，不知道找姑娘瞧病需要排隊的嗎？怎的？有錢就不用排了嗎？”

  “可是，那夫人不依，她帶著好幾個媽媽，好兇的！”合歡不服。

  云揚向可伶遞了顏色，可伶抬步就出了去，她倒要看看，是誰敢在云廬這么橫！

  才出了診室，就見一個衣著華麗的貴婦人已經(jīng)帶著幾個婆子闖了進來，可伶見她面色紅潤無病容，步履穩(wěn)健輕松，倒不像是要來求醫(yī)的樣子。

  可伶頓時就寒了臉，不客氣道：“敢問尊駕何人？不請自入是何道理？”

  “大膽，你一個小小奴婢，竟然敢對咱們夫人無禮！”一個面目不善的婆子立即上前呵斥。

  “嗤！”可伶冷笑，“說的你自己好像不是奴婢似的！咱倆也不過是梅香拜把子，左不過都是一樣，罵我是奴婢，你又能比我高尚到哪里去？”

  “你……”

  貴婦人面容冷漠，抬手壓了一下，示意婆子不必多說，冷冷掃了一眼可伶道：“叫楚云揚出來，老身有話問她！”

  可伶一怔，心中大疑，冷冷道：“夫人怕是走錯門兒了，這里是大將軍府華家的產(chǎn)業(yè)，沒有姓楚的！”

  貴夫人也是一怔，隨即冷笑：“這里是無主荒宅，你當老身是孩童嗎？那楚云揚也就只能住在這里罷了！”

  可伶柳眉倒豎，怒道：“怎的？莫非要咱們姑娘拿房契地契給你看不成？話說，您這是哪位??？官府巡查人戶嗎？”

  貴婦人搖搖頭，不悅道：“莫跟老身扯這些，險些被你這賤婢給帶偏了！甭廢話，去叫你家姑娘出來！”

  “母親，女兒竟不知您還有如此大的威風！”一個冷淡的聲音響起，眾人一起回頭看去，說話的，竟然是穆婉柔！那，這位被她稱做母親的貴婦便是兵部尚書穆尚賢的夫人戚氏！

  “柔兒！娘可找到你了！”戚夫人頓時驚喜交加，直奔穆婉柔撲了過來。

  穆婉柔卻稍稍避開了身子，戚夫人撲了個空，差點跌倒！穆婉柔遲疑了一下，終究是沒有伸手扶她。

  “柔兒，你可是在怪阿娘沒來找你嗎？阿娘找了啊，阿娘一直都在找你?。　逼莘蛉藴I盈于睫。

  穆婉柔卻一臉淡然，不甚在意地說：“母親想差了，女兒從不曾怪您！只是死過一次之后，想明白了許多事，是女兒不肖，不能如母親一般賢淑大方，辜負了母親一直以來的教導(dǎo)?！?br />
  戚夫人愕然，莫非自己教女兒以夫君為天錯了嗎？女兒說的不肖是什么意思？可是在諷刺她這個做娘的一直叫她隱忍，不顧自己的女兒死活嗎？

  卻聽穆婉柔又道：“這里的主人華云揚，是女兒的救命恩人，女兒不敢求母親替女兒致謝，至少，還請母親尊重她！”

  戚夫人聞言，頓時有點尷尬，“是母親出言魯莽，冒犯了華姑娘。只是，一個女兒家做什么醫(yī)女，終究是于禮教不合！柔兒是尚書府的千金，曾經(jīng)的親王妃，在此逗留太久，到底是有損你父兄的顏面。”

  “母親慎言，這里并無什么王妃！”穆婉柔沉了臉。

  戚夫人自知失言，卻仍固執(zhí)道：“那你也是尚書府的千金！怎能在此種地方淹留？萬一被人知曉，定然會影響你父兄的官聲！”

  穆婉柔都氣笑了，“影響父兄的官聲？虧母親想得出，婉柔可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丑事嗎？母親年紀大了，不該辛苦來此偏僻之地，母親，您請回吧。”

  戚夫人急道：“難道母親說錯了嗎？”

  “母親沒錯，錯的一直都是女兒！女兒早該明白，除了依附男人，女子還可以依靠自己而活！既然女兒命不該絕，能夠得遇華姑娘救命，便是上天待婉柔不薄，也是給婉柔機會重活一次！那婉柔也不該白白浪費！外面還有不少病人，女兒要去幫忙了?！蹦峦袢嵴f著就要轉(zhuǎn)身離去。

  戚夫人震驚得無以復(fù)加，“柔兒你瘋了嗎？在胡說什么！你堂堂尚書府千金，竟然還要服侍這一幫賤民不成？”

  “他們不是賤民！”穆婉柔冷聲回道：“他們不過是普通百姓，生了病而已。這里也不是母親這般貴人該待的地方，母親請回！”說著，眸色見寒，伸出手，對戚夫人做出請的姿勢，也不管戚夫人臉色如何難看，徑自抽身而去。

  身后傳來戚夫人悲憤的哭聲：“她這是著了什么魔，得了失心瘋不成……”

  國子監(jiān)內(nèi)，正進行一個大膽的命題對談。

  自從穆蘭亭出任國子監(jiān)司業(yè)，國子監(jiān)的學(xué)子們，就增設(shè)了一個新課目，每隔十五天，便有一個話題論壇，可以說古論今，可以針砭時弊，被取名為半月談。

  這一期的議題是：女子該不該依靠自己而活？

  穆蘭亭一如既往的霽月清風，從容的端坐堂前，聽一眾學(xué)子激辯。

  這樣一個敏感而尖銳的議題，甫一掛出，整個議壇就炸開了鍋！

  首先有人就按捺不住跳起來激憤開口：“這是挑戰(zhàn)男權(quán)，更是挑戰(zhàn)禮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