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院判倒臺的余波尚未平息，京中鹽道的歸屬已成各方爭奪的焦點(diǎn)。安王按雨柔的計策，以“清查李黨余孽”為名，派心腹接管了鹽城鹽監(jiān)司，卻沒想到剛接手三日，就爆出“鹽倉失火”的消息——三萬石官鹽付之一炬，火光映紅了半個夜空。

  雨柔收到消息時，正在核對新一批藥材的賬目。青禾慌慌張張闖進(jìn)來，手里的賬本抖得像風(fēng)中的落葉：“娘娘，鹽城那邊……鹽倉燒沒了！安王派人來問，是不是李院判的舊部報復(fù)？”

  “報復(fù)？”雨柔放下筆，指尖在硯臺上輕輕一點(diǎn)，墨汁暈開一個小圓，“李院判的人早在天牢里篩了三遍，哪還有力氣放火？去查放火的時辰——是不是在亥時三刻？”

  青禾翻出急報，果然：“正是亥時三刻！”

  雨柔冷笑一聲。亥時三刻是鹽倉換崗的間隙，守衛(wèi)最松懈，且風(fēng)向西北，火勢能順著風(fēng)勢蔓延整個倉區(qū)——這絕非偶然，是有人故意為之，想借“意外”銷毀鹽倉的真實(shí)賬目。

  “備車，去鹽城?！彼鹕頃r，腰間的玉佩撞到桌角，發(fā)出清脆的響聲，“告訴安王，別聲張，我去看看就知是意外還是人為。”

  鹽倉焦黑的斷壁殘垣還在冒著青煙，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焦糊味。雨柔踩著發(fā)燙的灰燼往里走，鞋底沾著未燃盡的鹽粒，咯吱作響。她俯身撿起一塊變形的鐵鎖，鎖芯呈暗紅色——是被高溫熔化后凝固的，邊緣卻有一道整齊的劃痕，像是被利器撬開后再縱火偽裝。

  “查換崗記錄。”雨柔對跟來的鹽城知府說，“亥時三刻換崗的兩隊(duì)兵卒，現(xiàn)在在哪？”

  知府臉色慘白，支支吾吾道：“一隊(duì)……一隊(duì)稱病請假，另一隊(duì)說去追縱火賊，至今未歸?！?br />
  “呵?！庇耆嶂逼鹕?，目光掃過倉區(qū)最內(nèi)側(cè)的墻角。那里的灰燼下，露出半截?zé)沟馁~本，紙頁雖卷成了炭狀，但邊緣的墨跡隱約可辨——是“私鹽”二字。

  她忽然想起李院判倒臺前，曾有人密報他“借官鹽走私”，當(dāng)時沒找到實(shí)證，如今看來，這把火是為了燒掉私鹽的證據(jù)。

  “把那隊(duì)‘追賊’的兵卒抓回來?！庇耆崧曇舭l(fā)冷，“他們的靴子底，定沾著這種青灰色泥土?！彼砥鹨稽c(diǎn)灰燼下的土，“這是城西亂葬崗的土，不是鹽倉附近的。”

  三日后，兵卒被押回鹽城。果然，兩人鞋底藏著青灰色泥土，嚴(yán)刑之下招供：是安王的副手指使他們縱火，燒掉私鹽賬目，再嫁禍給李黨余孽。那副手早已卷著私鹽跑路，只留下一封“認(rèn)罪書”，筆跡卻模仿得拙劣，一眼就能看出是偽造。

  安王得知消息時，正在府中宴請新結(jié)交的鹽商。聽到“副手叛逃”四字，手里的酒杯“哐當(dāng)”落地，酒液濺濕了明黃色的錦袍。他望著雨柔派來送信的青禾，臉色由紅轉(zhuǎn)白：“她……她怎么說？”

  “娘娘說，”青禾垂首，“私鹽的事瞞不住，與其被揭發(fā)，不如主動上奏，只認(rèn)‘監(jiān)管不力’，或許還能保得住爵位?！?br />
  安王癱坐在椅子上，望著窗外飄落的秋葉，忽然想起雨柔在書房說的“唇亡齒寒”。他原以為自己占了先機(jī)，卻不知早已踏入別人布好的局——那副手卷走的私鹽，恰好是他這幾日偷偷運(yùn)出的，如今人贓并獲，想賴都賴不掉。

  雨柔站在鹽倉廢墟前，看著士兵們清理出一箱箱未被燒毀的私鹽，上面還印著安王府的火漆。她轉(zhuǎn)身對知府說：“上奏吧，就說‘查獲李院判遺留私鹽，縱火者為其黨羽，已畏罪潛逃’?！?br />
  知府一愣：“可……安王那邊？”

  “安王？”雨柔拂去衣袖上的灰塵，玉佩再次輕響，“他會明白，留著他比扳倒他有用?！?br />
  夕陽西下，鹽倉的陰影拉得很長。雨柔望著遠(yuǎn)處的城門，那里正有一隊(duì)人馬疾馳而來——是皇帝派來的欽差。她知道，這場鹽道風(fēng)波，不過是開始。李院判的舊部、安王的勢力、甚至朝中觀望的各方，很快就會借著這場風(fēng)波，露出獠牙。

  她摸了摸腰間的玉佩，冰涼的觸感讓思緒清明?；蛟S，是時候讓林昭儀的琴聲，多幾分鋒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