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寢宮時，天邊已泛起魚肚白。雨柔卸下沾著晨露的披風，青禾正用熱帕子給她擦著手腕上的擦傷——那是昨夜和靖王纏斗時被劍風掃到的，雖不深，卻滲著血珠。

  “姑娘，周大人真會去宮里報信？”青禾一邊上藥一邊問，語氣里滿是擔憂，“要是被皇后知道是咱們截了靖王的黃金，怕是又要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?！?br />
  雨柔看著銅鏡里自己眼底的紅血絲，指尖輕輕點了點鏡中映出的宮墻輪廓：“她本就盯著我呢，早晚會動手。倒是靖王那句‘宮里那位’，未必指的是皇后?！?br />
  話音剛落，殿外傳來太監(jiān)尖細的通報聲：“陛下口諭，宣德妃即刻到御書房覲見?！?br />
  青禾手一抖，藥瓶差點摔在地上：“這么早……會不會是靖王反咬一口？”

  雨柔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，取過朝服慢條斯理地換上：“反咬？他私運黃金的證據(jù)確鑿，就算想攀咬，也得看陛下信不信。”只是她心里清楚，皇帝這時候召見，絕不會只為了靖王的事。

  御書房里彌漫著龍涎香的味道，皇帝背對著門口站在窗前，望著庭院里初開的玉蘭。雨柔行禮請安時，他才緩緩轉過身，臉色看不出喜怒：“昨夜碼頭的事，你做得很好?！?br />
  “臣媳只是恰逢其會，不敢居功。”雨柔垂著眼簾，指尖攥緊了衣袖。

  “恰逢其會？”皇帝拿起案上的密報，扔到她面前，“秦岳是你的人，暗衛(wèi)營的調動記錄上有你的私印，你還想瞞朕？”

  雨柔抬頭，迎上皇帝銳利的目光：“臣媳不敢欺瞞陛下。靖王私運黃金意圖不軌，臣媳若袖手旁觀，才是真的辜負圣恩?！?br />
  皇帝沉默片刻，忽然笑了：“你倒是坦誠。朕問你，靖王說的‘宮里那位’，你猜到是誰了？”

  雨柔心中一動，試探著說：“難道是……淑妃？”

  淑妃是太后的侄女，一向與靖王走得近，去年還為靖王求過鎮(zhèn)守北境的差事，當時被皇帝壓了下來。

  皇帝卻搖了搖頭，走到她面前，聲音壓得極低：“是端貴妃?！?br />
  雨柔猛地抬頭，滿眼震驚。端貴妃是先帝的遺妃，一向深居簡出，從不參與后宮爭斗，怎么會和靖王扯上關系？

  “她手里握著先帝的半枚虎符。”皇帝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，“靖王想借那虎符調動北境舊部，而她……想借靖王的手，扶三皇子上位?！?br />
  三皇子今年剛滿十歲，是端貴妃撫養(yǎng)的養(yǎng)子。雨柔這才明白，昨夜的黃金，根本不是給北境舊部的軍餉，而是用來收買京畿衛(wèi)戍的籌碼。

  “陛下打算如何處置？”雨柔穩(wěn)住心神，她知道，皇帝此刻說這些，是想讓她出手。

  “端貴妃身份特殊，動她容易引起前朝非議?！被实劭粗?，目光沉沉，“但靖王必須處置，黃金也要追回。剩下的……朕需要你盯著端貴妃，別讓她再鬧出動靜?！?br />
  雨柔領命時，心里清楚這是把雙刃劍。幫皇帝穩(wěn)住后宮，固然能得信任，卻也會徹底卷入皇子奪嫡的漩渦——三皇子背后是太后一脈，牽一發(fā)而動全身。

  離開御書房時，晨光正好照在白玉階上，晃得人睜不開眼。青禾早在殿外等候，見她出來連忙迎上去：“姑娘，沒事吧？”

  雨柔搖了搖頭，剛要說話，卻見淑妃帶著宮女從回廊那頭走來，珠翠環(huán)佩叮當作響。她斜睨了雨柔一眼，語氣帶著嘲諷：“妹妹這是剛從陛下那里領了賞？昨夜碼頭那般兇險，妹妹竟還能安然無恙，真是好福氣?！?br />
  “托姐姐吉言?！庇耆岬囟Y，“倒是姐姐，清晨就往御書房來，是有要事稟報陛下？”

  淑妃臉色一僵，她本是聽說皇帝召見雨柔，特意來打探消息的，沒想到反被將了一軍，只能訕訕道：“不過是來給陛下送些新制的點心?！?br />
  兩人擦肩而過時，淑妃的宮女“不小心”撞了雨柔一下，手里的茶盞“哐當”落地，滾燙的茶水濺在雨柔的裙擺上。

  “哎呀，奴婢不是故意的！”宮女慌忙跪下，眼神卻帶著挑釁。

  淑妃假惺惺地呵斥：“不懂事的東西，還不快給德妃娘娘賠罪！”

  雨柔看著裙擺上的茶漬，眼底閃過一絲冷意。她沒理會跪地的宮女，只是看著淑妃，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：“姐姐宮里的人，手未免太不穩(wěn)了。若是傷了陛下的人，怕是姐姐也擔待不起?！?br />
  淑妃被噎得說不出話，看著雨柔轉身離去的背影，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。

  回到寢宮，青禾氣得發(fā)抖：“淑妃分明是故意的！姑娘，咱們就這么算了？”

  雨柔脫下被茶水浸濕的裙擺，看著上面深色的印記，忽然笑了：“急什么。她想跳出來，就讓她跳。端貴妃那頭還沒理清，淑妃又來添亂，正好一起解決。”

  她走到妝臺前，打開暗格，里面放著一枚小巧的銅哨。這是秦岳留下的，說是若有急事，吹三聲，暗衛(wèi)便會即刻趕來。

  “青禾，去查淑妃近一個月的行蹤，尤其是和靖王府的往來?！庇耆崮闷疸~哨，指尖摩挲著冰涼的哨身，“既然要斗，就別藏著掖著了?！?br />
  窗外的玉蘭花被風吹落幾片花瓣，落在青石板上，像極了散落的棋子。雨柔知道，這盤棋已經(jīng)越下越大，而她，再也沒有退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