麗嬪被禁足的消息傳開時(shí)，御花園的荷花正開得盛。雨柔坐在臨水的亭子里，手里捻著顆蓮子，聽容嬤嬤回話。

  “查清楚了，麗嬪的遠(yuǎn)房表哥在兵部當(dāng)差，前幾日剛被陛下降了職，想來是懷恨在心，攛掇著麗嬪動(dòng)了歪心思。”容嬤嬤壓低聲音，“只是……奴才在麗嬪宮里搜出些信件，抬頭是給‘云嬪’的，內(nèi)容雖隱晦，卻提到了‘時(shí)機(jī)’‘借力’幾個(gè)字。”

  雨柔將蓮子扔進(jìn)嘴里，淡淡的苦澀在舌尖散開：“云嬪？她倒是藏得深?！?br />
  云嬪向來以才情聞名，平日里只愛和文臣夫人詩畫唱和，從不摻和后宮紛爭，連陛下都贊她“不爭不搶，有林下之風(fēng)”。若不是這封信，誰會(huì)把她和麗嬪扯上關(guān)系？

  “她想借麗嬪的手試水深淺？”雨柔指尖轉(zhuǎn)著蓮子殼，“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?！?br />
  正說著，遠(yuǎn)處傳來環(huán)佩叮當(dāng)，云嬪帶著侍女款款走來，手里還捧著一卷畫軸：“妹妹聽說姐姐近日處置了麗嬪妹妹，想來姐姐定是心煩，特意畫了幅《荷風(fēng)圖》送來，給姐姐解悶?！?br />
  她笑意溫婉，眼波流轉(zhuǎn)間帶著恰到好處的關(guān)切，仿佛真是單純來送畫的。

  雨柔接過畫軸，指尖不經(jīng)意劃過她的手腕——云嬪的袖口繡著朵纏枝蓮，針腳細(xì)密，卻在不起眼的角落藏著半片楓葉紋樣。雨柔心中一動(dòng)，想起麗嬪宮里搜出的信件末尾，也有個(gè)模糊的楓葉印記。

  “姐姐有心了。”雨柔展開畫軸，目光落在畫中荷葉下——一只蜻蜓停在殘荷上，翅膀半展，姿態(tài)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。她抬眼笑問，“這蜻蜓畫得別致，倒像是……欲飛不飛，藏著些心事？”

  云嬪臉上的笑僵了一瞬，隨即又柔聲道：“妹妹說笑了，不過是隨手畫的。姐姐若不喜，妹妹再畫一幅便是?！?br />
  “不必了?！庇耆岷仙袭嬢S，語氣平淡，“這畫里的意境，我瞧著倒像某些人——看著清雅，暗地里卻愛鉆空子?！?br />
  云嬪的指尖微微收緊，聲音卻依舊溫柔：“姐姐何出此言？妹妹不太明白?！?br />
  “不明白？”雨柔忽然提高聲音，對身后侍衛(wèi)道，“去，把麗嬪宮里搜出的信件取來，讓云嬪姐姐瞧瞧，她認(rèn)不認(rèn)得自己的筆跡?！?br />
  云嬪臉色驟變，強(qiáng)笑道：“姐姐這是做什么？麗嬪妹妹犯的錯(cuò)，與我何干？”

  “是不是與你相干，看看便知?！庇耆岫⒅难劬Γ澳隳沁h(yuǎn)房表哥在兵部當(dāng)差，前幾日被降職，你心里不痛快，便挑唆麗嬪動(dòng)手。若是成了，你坐收漁利；若是敗了，自有麗嬪頂罪。這如意算盤，打得夠響啊?！?br />
  侍衛(wèi)很快取來信件，云嬪看著信上那熟悉的筆跡和角落的楓葉印，嘴唇哆嗦著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  雨柔將畫軸扔在她腳下：“這幅《荷風(fēng)圖》，留著你自己慢慢賞吧。帶下去，和麗嬪一起禁足，好好反省。”

  云嬪被押走時(shí)，回頭怨毒地瞪了雨柔一眼，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針。

  容嬤嬤看著她的背影，低聲道：“娘娘，這才剛開始呢，后面怕是還有更多人跳出來?！?br />
  雨柔望著滿池荷花，輕輕嘆了口氣：“跳出來才好，省得藏在暗處惡心人?！彼_一顆蓮子，將蓮心扔進(jìn)水里，“這宮里的水，是該好好清一清了?！?br />
  水面泛起漣漪，將那枚蓮心吞沒，像從未存在過。可雨柔知道，那些藏在水下的暗線，才剛剛被扯出第一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