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2章 風(fēng)眼里的棋子
密令送出后的第七日,云漠關(guān)傳回消息:秦風(fēng)的舊部與外戚勢力在糧草營火拼,雙方死傷慘重,為首的幾個舊部被活捉,嘴里卻咬著“奉三皇子遺詔清君側(cè)”的口號,半點不肯松口。
消息遞進(jìn)御書房時,趙珩正用朱筆在輿圖上圈畫。筆尖頓在“云漠關(guān)”三個字上,墨點暈開,像滴落在紙上的血。
“他們倒是會借勢?!北菹碌穆曇袈牪怀鱿才?,“明著是查糧草,實則是把‘三皇子遺詔’的幌子往外戚頭上扣——秦風(fēng)的人,果然比朕想的更狠?!?br />
雨柔捧著剛沏好的茶,指尖燙得發(fā)麻。她終于明白陛下的深意:讓秦風(fēng)舊部去查案,本就沒指望他們能查出什么,而是要借他們的嘴,把外戚和“謀逆”牢牢綁在一起。
“外戚那邊有動靜嗎?”她輕聲問。
“還能有什么動靜?”趙珩冷笑一聲,將密信扔在案上,“忙著撇清關(guān)系呢,說是秦風(fēng)舊部勾結(jié)敵國陷害忠良,還請朕下旨徹查——真是演得一出好戲。”
雨柔看著密信上“活捉舊部”四個字,忽然想起念安。那些被抓的人里,會不會有人知道念安的下落?外戚會不會用他們來逼問孩子的蹤跡?
正心焦時,柳婕妤派人送來個香囊,里面塞著曬干的海棠花。雨柔拆開香囊,見花瓣里裹著張字條:“老夫妻已帶念安入山,暗號照舊?!?br />
她懸著的心稍稍放下,指尖摩挲著海棠花瓣——這是柳婕妤的習(xí)慣,重要的消息總藏在花里,像淑妃當(dāng)年把證據(jù)藏在經(jīng)卷中,都帶著點草木的韌勁。
入夜后,雨柔借著給陛下送宵夜的由頭,往天牢方向繞了繞。秦風(fēng)的舊部被關(guān)在最深處的水牢,隔著鐵欄能聽見鐵鏈拖地的聲響,混著潮濕的霉味,讓人胃里發(fā)緊。
“聽說你們抓了幾個‘三皇子舊部’?”她對看守的獄卒道,聲音壓得低,“陛下讓我來問問,招了沒有?!?br />
獄卒是柳婕妤安插的人,連忙點頭:“招了些,說外戚許了他們高官厚祿,讓他們假稱是三皇子的人,故意在糧草營鬧事,好讓陛下以為是舊部反撲,放松對外戚的警惕?!?br />
雨柔的心沉了沉。果然是反間計。外戚這是想借刀殺人,先用秦風(fēng)舊部攪亂局面,再借陛下的手除掉這些“隱患”,最后順理成章地把兵權(quán)握得更牢。
“他們還說什么了?”
“說……說外戚手里有樣?xùn)|西,能證明念安的身份?!豹z卒的聲音發(fā)顫,“好像是塊長命鎖,上面刻著個‘安’字?!?br />
雨柔的指尖瞬間冰涼。長命鎖?是她給念安戴上的那只!臨走前特意讓老夫妻貼身收好,怎么會落到外戚手里?
“什么時候的事?”她追問,聲音都帶了抖。
“就昨夜,有人混進(jìn)老夫妻的村子,翻了他們的屋子,雖然沒找到孩子,卻搜走了那只鎖?!豹z卒壓低聲音,“柳婕妤已經(jīng)讓人去追了,只是……”
只是恐怕追不上了。外戚拿到長命鎖,就等于拿到了要挾陛下的籌碼——只要宣稱念安在他們手里,陛下投鼠忌器,就不敢輕易動他們。
雨柔轉(zhuǎn)身往回走,水牢的寒氣順著褲腳往上爬,凍得她骨頭縫都疼。她忽然想起念安攥著她手指的樣子,那么小的手,卻像是攥著她的軟肋。
回到御書房,陛下還在看奏折。雨柔將宵夜放在案上,見他手邊擺著份奏折,是外戚請求增兵云漠關(guān)的,理由是“防備敵國趁亂入侵”。
“他們想要兵。”趙珩的指尖敲著奏折,“有了兵,手里的長命鎖才更值錢?!?br />
雨柔猛地抬頭:“陛下知道了?”
“朕的人,比他們快一步?!北菹碌淖旖枪雌鹉ǖ?,“長命鎖是假的,是柳婕妤故意讓人放在屋里的,上面的‘安’字刻得淺,一看就是仿的?!?br />
雨柔愣住了,隨即松了口氣,后背的冷汗卻濕了層衣。原來柳婕妤早就料到對方會搜,提前做了準(zhǔn)備。這深宮的每一步,果然都藏著后招。
“那真的長命鎖……”
“在念安身上?!北菹碌穆曇羧岷土诵?,“老夫妻帶著他往南走了,那邊有朕的暗衛(wèi),安全得很。”
窗外的風(fēng)卷著落葉打在窗上,像誰在輕輕叩門。雨柔望著陛下鬢角的白發(fā),忽然覺得這盤棋里,最厲害的棋子從來不是刀劍,而是藏在算計里的那點牽掛。
外戚以為握著長命鎖就能要挾陛下,卻不知陛下在乎的從來不是那只鎖,而是鎖背后的孩子。就像他們以為能借秦風(fēng)舊部攪亂朝局,卻沒想到陛下早就把他們的野心看透。
風(fēng)眼里的棋子,看似被擺布,實則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意上。
雨柔拿起那只裝著海棠花的香囊,放在鼻尖輕嗅。香氣清苦,卻帶著股韌勁,像極了這深宮里的女子——她們或許身不由己,卻總能在刀光劍影里,為想護(hù)的人撐起片蔭。
云漠關(guān)的風(fēng)還在吹,但雨柔知道,只要念安平安,只要她們的牽掛還在,這場風(fēng)暴,總會過去。
而她們要做的,就是在風(fēng)眼里站穩(wěn),等著天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