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 產(chǎn)榻前的血光
四月的風剛帶了些暖意,蘇璃的腹痛就開始了。
那天她正在給未出世的孩子縫制虎頭鞋,指尖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墜痛,細密的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衣衫。老周嚇得手忙腳亂,剛要去叫太醫(yī),就被蘇璃拽住了:“先……先去告訴三殿下?!?br />
她心里清楚,這早產(chǎn)來得蹊蹺。昨夜喝的燕窩粥,比往日多了些說不清的甜膩,當時只當是御膳房換了廚子,此刻想來,怕是早被人動了手腳。
趙珩趕來時,蘇璃已經(jīng)疼得蜷縮在榻上,臉色白得像紙。他一把推開圍著的宮女,聲音發(fā)顫:“張顯呢?讓他立刻過來!”
秦風早已去太醫(yī)院催了三次,回來時臉色鐵青:“殿下,張院判被賢妃宮里的人纏住了,說是賢妃突發(fā)心悸,非讓他去診治不可!”
“廢物!”趙珩一腳踹翻了旁邊的花架,青瓷碎片濺了一地,“去告訴張顯,他若今日來不了,我拆了他太醫(yī)院!”
腹痛越來越密,像有把鈍刀在五臟六腑里攪動。蘇璃抓著趙珩的手,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里:“別……別沖動……護住孩子……”
產(chǎn)房里很快彌漫開血腥味。穩(wěn)婆是張顯早就安排好的老人,經(jīng)驗老道,卻也被這兇險的陣仗嚇得額頭冒汗:“姑娘,使勁??!孩子的頭已經(jīng)看見了!”
蘇璃咬著牙,渾身的力氣都耗在了產(chǎn)道上。意識模糊間,她仿佛看見母親站在床邊,手里拿著那只舊玉鐲:“阿璃,撐住,活著才有盼頭?!?br />
忽然,門外傳來一陣喧嘩。趙珩出去查看,只見賢妃宮里的太監(jiān)帶著幾個侍衛(wèi)堵在門口,為首的太監(jiān)尖聲道:“奉賢妃娘娘令,蘇才人私藏巫蠱娃娃,意圖謀害龍裔,需即刻帶往偏殿審問!”
“滾!”趙珩拔出秦風腰間的劍,劍鋒直指那太監(jiān)的咽喉,“今日誰敢動她一根頭發(fā),我宰了誰!”
侍衛(wèi)們被他眼底的狠戾嚇住,竟沒一人敢上前。那太監(jiān)還想放狠話,卻被秦風一腳踹倒在地:“瞎了你的狗眼!沒看見才人正在生產(chǎn)嗎?”
產(chǎn)房內(nèi),蘇璃聽得外面的動靜,心一橫,猛地攢足力氣。隨著一聲響亮的啼哭,孩子終于降生了。穩(wěn)婆抱著渾身是血的嬰兒,顫聲道:“是……是位小皇子!”
蘇璃松了口氣,眼前一黑,徹底暈了過去。
再次醒來時,已是深夜。產(chǎn)房里靜悄悄的,只有燭火在墻上投下晃動的影子。她動了動手指,觸到一片溫熱——趙珩正趴在床邊睡著,眼下的烏青比她的還要重。
“水……”她輕聲開口,嗓子干得像砂紙。
趙珩猛地驚醒,眼里的紅血絲看得人揪心:“你醒了?感覺怎么樣?”他連忙倒了杯溫水,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。
“孩子呢?”蘇璃急切地問。
“在搖籃里,睡得正香?!壁w珩扶她坐起身,指著床邊的搖籃,“張顯來看過了,孩子很健康,就是比尋常嬰兒小些?!?br />
蘇璃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,搖籃里的小嬰兒皺巴巴的,像只小貓,呼吸均勻。她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,眼淚卻忍不住掉了下來。
“賢妃呢?”她擦了擦眼淚,聲音依舊虛弱。
“被我關(guān)起來了?!壁w珩的語氣冷得像冰,“她宮里的太監(jiān)招了,是她讓人在燕窩里加了催產(chǎn)的草藥,還想趁你生產(chǎn)時栽贓巫蠱之罪,一箭雙雕?!彼兆√K璃的手,“父皇已經(jīng)下旨,廢黜賢妃位份,打入冷宮,永世不得出來?!?br />
蘇璃沉默了。這宮墻里的血,又多了一筆。
這時,張顯提著藥箱進來,看到蘇璃醒了,松了口氣:“謝天謝地,你總算醒了。這是產(chǎn)后的湯藥,得趁熱喝?!彼o孩子把了脈,笑得合不攏嘴,“小皇子脈象有力,將來定是個有福氣的?!?br />
皇帝也派了人來,賞了不少補品,還賜了名字——趙瑾,取“瑾瑜”之意,盼他如美玉般溫潤堅韌。
喝了藥,蘇璃漸漸有了些精神。趙珩抱著孩子,笨手笨腳地學著喂奶,逗得旁邊的宮女直笑。燭光映著他的側(cè)臉,少了平日的銳利,多了幾分柔和。
“以后……會好起來嗎?”蘇璃輕聲問。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,不知道還要流多少血,才能換來真正的安穩(wěn)。
趙珩放下孩子,走到她身邊,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:“會的。等我站穩(wěn)腳跟,就帶你和阿瑾離開這里,去江南,去看你說過的采蓮曲,去種你喜歡的薺菜。”
蘇璃看著他眼底的堅定,點了點頭?;蛟S前路依舊兇險,但此刻,有他在,有孩子在,她就有了走下去的勇氣。
產(chǎn)榻前的血光漸漸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嬰兒均勻的呼吸聲。那枚先皇后的玉鐲,被趙珩小心地放在孩子的搖籃邊,月光透過窗欞照在上面,泛著溫潤的光,仿佛在守護著這對歷經(jīng)磨難的母子。
而宮墻之外,新的風雨,正在悄然醞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