養(yǎng)心殿的龍涎香比東宮更濃郁，混著苦澀的藥味，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。

  蘇璃跟在趙珩身后，踩著金磚地面，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謹慎。玄色披風的下擺掃過地面，帶起細微的聲響，在這寂靜的殿內顯得格外清晰。她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——有內侍的好奇，有御醫(yī)的審視，還有隱在屏風后的、屬于皇帝的銳利視線。

  “兒臣參見父皇?！壁w珩在榻前行禮，聲音沉穩(wěn)。

  “免禮吧?！被实鄣穆曇羯硢〉孟癖簧凹埬ミ^，透著久病的虛弱，“聽說……你查到了北境的事？”

  “是?！壁w珩起身，側身讓蘇璃上前，“兒臣麾下掌書宮女蘇璃，在整理文書時發(fā)現(xiàn)了一份密報，事關三皇弟與西域商戶的交易，其中牽涉私鹽與劇毒，還請父皇過目?！?br />
  蘇璃捧著那份交易清單，緩緩跪下，將清單舉過頭頂。她的指尖微微發(fā)顫，不是因為害怕，而是因為清楚這份清單背后的重量——那是足以掀起朝堂血雨腥風的驚雷。

  一個小太監(jiān)接過清單，呈給榻上的皇帝。殿內靜得能聽到燭火噼啪作響，蘇璃低著頭，能看到自己落在金磚上的影子，渺小得像一粒塵埃。

  “私鹽……斷腸草……”皇帝的聲音斷斷續(xù)續(xù)，帶著難以置信的震怒，“老三……他敢？！”

  緊接著是一陣劇烈的咳嗽，夾雜著瓷器碎裂的聲音，想來是皇帝動了氣，打翻了藥碗。

  “父皇息怒！”趙珩連忙上前，“龍體為重，此事兒臣定會徹查清楚，給父皇一個交代?！?br />
  “徹查？”皇帝的聲音帶著喘息，“他是朕的兒子！麗貴妃的表兄還在兵部任職，你讓朕怎么查？！”

  蘇璃的心猛地一跳。機會來了。

  她適時地開口，聲音不大，卻清晰地傳遍殿內：“陛下，奴婢曾在碎玉軒當差，見過麗貴妃的表兄李大人，不止一次與三皇子的人私下會面，每次都避開旁人，形跡十分可疑?！?br />
  這話像一根針，精準地刺破了皇帝最后的僥幸。

  “你說什么？”皇帝的聲音陡然拔高，“麗貴妃也牽涉其中？”

  “奴婢不敢妄言?！碧K璃伏在地上，語氣謙卑卻堅定，“只是親眼所見，李大人每次來碎玉軒，都會交給麗貴妃一個錦盒，而三皇子的人，總會在次日去取回。至于錦盒里是什么，奴婢不知?！?br />
  她沒有直接說麗貴妃參與了私鹽交易，卻用“錦盒”“私下會面”這些細節(jié)，在皇帝心里種下懷疑的種子。這比直接指控更有說服力，也更安全。

  屏風后的沉默持續(xù)了很久，久到蘇璃幾乎以為皇帝暈了過去。就在她心跳快要失控時，皇帝的聲音再次響起，帶著一種疲憊的決斷：“趙珩，京畿兵權……暫時交給你。務必查清此事，若屬實……”他頓了頓，聲音里帶著血腥味，“按國法處置?！?br />
  “兒臣遵旨！”趙珩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，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沉穩(wěn)。

  蘇璃暗暗松了口氣。成了。趙珩拿到了他想要的兵權，而她，也徹底綁上了他的戰(zhàn)車。

  “你叫蘇璃？”皇帝忽然問道。

  “是?！碧K璃心頭一緊。

  “抬起頭來?！?br />
  蘇璃緩緩抬頭，迎上屏風后那道渾濁卻依舊銳利的目光。她的心跳得飛快，卻強迫自己露出一副惶恐而恭順的表情。

  “是個伶俐的孩子?！被实鄣穆曇艟徍土诵?，“在東宮好好當差，往后……少不了你的好處?！?br />
  “謝陛下恩典?！碧K璃深深叩首。

  離開養(yǎng)心殿時，陽光正好，照在身上暖洋洋的，與殿內的壓抑形成鮮明對比。趙珩走在前面，玄色蟒袍在陽光下泛著暗紋，背影挺拔如松。

  “你剛才說得很好?！彼鋈婚_口，語氣聽不出喜怒。

  “能為殿下分憂，是奴婢的本分?！碧K璃跟在他身后，保持著半步的距離。

  “本分？”趙珩輕笑一聲，轉頭看她，“你可知，你剛才的話，相當于把麗貴妃和三皇子，都推向了死路?！?br />
  “奴婢只是陳述事實。”蘇璃迎上他的目光，不卑不亢，“是他們自己觸犯國法，與奴婢無關?！?br />
  趙珩看著她，眼底閃過一絲玩味：“你倒是會撇清。不過……”他話鋒一轉，“從今日起，你就是他們的眼中釘了。往后的日子，怕是要更小心些?！?br />
  “奴婢明白?！碧K璃點頭。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。

  回到東宮時，秦風已經(jīng)在門口等候，見他們回來，連忙上前：“殿下，按您的吩咐，已經(jīng)派兵圍住了三皇子的宅院和麗貴妃表兄的府邸。”

  “做得好?！壁w珩點頭，“先別動手，等父皇的旨意?！?br />
  “是！”

  蘇璃看著秦風匆匆離去的背影，忽然覺得東宮的陽光都帶著一股肅殺之氣。權力的游戲一旦開始，就沒有回頭路了。

  “你去文書房吧，把近期的軍報整理出來?！壁w珩對蘇璃道。

  “是?！碧K璃轉身要走，卻被趙珩叫住。

  “那件披風，”他看著她身上的玄色披風，“不用還了?！?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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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蘇璃一愣，隨即明白過來。這是一種認可，也是一種標記——告訴所有人，她是他的人。

  “謝殿下?！?br />
  回到文書房，周太監(jiān)正焦急地等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