隱月看著手里剩下的一些錢，去了一趟書店，沒有買廉價(jià)的二手貨，而是挑了一套嶄新的、口碑不錯的名師輔導(dǎo)書和兩件質(zhì)量明顯好于校服的運(yùn)動服。

  回到家，她什么也沒說，只是將東西放在了龍星星的桌上。

  龍星星回來看到這些東西，愣了很久。

  她伸出手，指尖小心翼翼地拂過書皮上光滑的覆膜，又摸了摸那柔軟透氣的運(yùn)動服面料。

  沒有標(biāo)簽，沒有解釋，但這無聲的給予，比任何言語都更具沖擊力。

  她低下頭，肩膀幾不可查地微微聳動了一下，但沒有哭出聲。

  高考，成了最終的審判日。

  隱月在考前夜，只對龍星星說了一句話，依舊是命令式的口吻，卻似乎又摻雜了些別的東西：“把你這些年欠的，都拿回來?！?br />
  龍星星走進(jìn)考場時，背影單薄卻挺得筆直。

  她握筆的手很穩(wěn)，眼神是一種拋卻了一切雜念的、純粹的專注。

  她不再去想考不好會怎樣，也不再幻想考好了能如何，只是將這些年被強(qiáng)行塞進(jìn)腦子的知識，以及那股不服輸?shù)摹⒈豢謶趾鸵?guī)則磨礪出的狠勁，全部傾瀉在試卷上。

  等待放榜的日子，家里異常安靜。

  龍星星依舊每天完成隱月布置的，已經(jīng)大大減輕的拆解任務(wù)，然后就是長時間的沉默和看書。

  通知書寄到的那天，是龍星星自己去取的。

  她拿著那個印著大學(xué)logo的信封，在樓下站了很久，才一步一步走上樓。

  她將通知書遞給隱月。

  隱月接過，打開，目光在錄取院校和專業(yè)名稱上停留了幾秒。

  一所還算不錯的二本大學(xué)，一個普普通通但就業(yè)尚可的專業(yè)。

  “還行?！彼仙贤ㄖ獣?，依舊是那副沒什么表情的樣子，給出了兩個字的評價(jià)。

  沒有喜悅，沒有欣慰，甚至沒有放松。

  但就是這平淡無奇的兩個字，卻讓龍星星一直緊繃的神經(jīng)驟然松弛，眼眶瞬間就紅了。

  她猛地轉(zhuǎn)過身，不想讓隱月看到自己失控的表情。

  龍星星忽然明白了，這個如同嚴(yán)冬般冷酷的女人，用最不近人情的方式，將她從腐爛的泥沼里挖了出來，剔除了腐肉，打斷了畸形的骨頭，然后，用近乎殘忍的嚴(yán)格，逼著她重新長出了雖然不算強(qiáng)壯、但至少是直立的骨架。

  隱月拿出了一個小布包，里面是厚厚一沓錢，有零有整，說:“學(xué)費(fèi)，第一年生活費(fèi)?！?br />
  她將布包推到龍星星面前，“以后，路你自己走?！?br />
  龍星星離開的那天，天氣很好。

  她行李簡單，只有一個舊的行李箱，里面裝著幾件衣服，幾本書，還有那套隱月買給她的新運(yùn)動服。

  她走到門口，停下腳步，回頭望向這個承載了她太多痛苦、恐懼，卻也見證了她扭曲重生的小屋。

  隱月沒有出來送她，但她能感覺到，那道熟悉的目光，正落在自己背上。

  龍星星轉(zhuǎn)過身，朝著屋內(nèi)，那個她感知到的方向，深深地、鄭重地鞠了一躬。

  這一躬，不是為了原諒，也不是為了感謝。

  更像是一種告別，對過去那個不堪的自己的告別。

  也是一種確認(rèn)，確認(rèn)自己將帶著這套被強(qiáng)行植入的、冰冷的生存法則，走向未知的、但至少掌握在自己腳下的未來。

  她直起身，拉起行李箱，沒有再回頭，步伐堅(jiān)定地走下了樓梯，融入了外面明媚而嘈雜的世界。

  龍星星離開后，小小的出租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靜。

  不再是那種令人窒息的、充滿對抗的死寂，而是一種塵埃落定后的空曠。

  隱月站在窗邊，良久未動。

  夕陽的余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，投射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
  這塊硬骨頭，總算連肉帶髓，都啃干凈了。

  她能感覺到，體內(nèi)那股屬于龍慧的、長期被壓抑和覆蓋的微弱意識，正在逐漸蘇醒，如同冰封的河面下悄然流動的春水。

  任務(wù)已完成。

  評分S+。

  隱月走到那面熟悉的、印著龍慧憔悴面容的鏡子前。

  鏡中的女人，眉眼間曾經(jīng)的懦弱與絕望已被一種冷硬的平靜取代，但眼底深處，那屬于龍慧的、歷經(jīng)磨難后殘留的溫柔與疲憊，正一點(diǎn)點(diǎn)重新浮現(xiàn)。

  是時候了。

  隱月閉上眼，不再強(qiáng)行壓制龍慧的本源意識，她能感覺到龍慧的迷茫、恐懼，以及一種恍如隔世般的陌生感，在重新接管這具熟悉又陌生的軀殼。

  這個過程并不激烈，甚至帶著一種程序完成后的漠然。

  隱月像是一個交還了工具的工匠，冷靜地剝離著自己與這具身體、這個世界的連接。

  【任務(wù)者隱月，任務(wù)交接程序啟動，意識抽離倒計(jì)時：10, 9, 8……】

  在意識徹底抽離的前一刻，隱月做了一件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