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天，她路過新開張的電子市場，被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攤位上琳瑯滿目的電子元件吸引。

  雖然這些東西在她看來十分簡陋。

  她在一個攤位前停下，拿起一塊臺灣產(chǎn)的山寨蘋果II主板仔細(xì)看著。

  老板是個精明的年輕人，立刻熱情地推銷起來：“同志好眼光啊，這可是最新貨，能跑Basic，比國產(chǎn)的強多了！要不要來一套？我給你優(yōu)惠?！?br />
  隱月放下主板，隨口問了幾個關(guān)于兼容性、擴(kuò)展性和本地化支持的技術(shù)問題。

  老板被問得一愣一愣的，撓著頭：“這個……俺就是個賣貨的，您說的這些太深奧了……”

  隱月笑了笑，沒再多問，心里卻微微一動。

  個人電腦的時代即將來臨，但巨大的價格鴻溝和技術(shù)壁壘將把它隔絕在普通家庭之外很長一段時間。

  這里面的機會或許不在硬件本身，而在與之配套的、更接地氣的應(yīng)用和服務(wù)上？

  她正在沉思，忽然聽到旁邊攤位傳來一陣爭執(zhí)聲。

  一個穿著舊軍裝、頭發(fā)花白的老者，正拿著一個燒毀的電路板，和攤主爭論著什么。

  老者情緒激動，攤主則一臉不耐煩。

  “這明明就是你們的質(zhì)量問題，才用了不到一個月就燒了，必須退換！”

  “老爺子，這東西出門就不保，誰知道你怎么用的？燒成這樣肯定是你自己接錯線了，不退不換！”

  隱月目光掃過那塊電路板，是某種工業(yè)設(shè)備上的控制模塊。

  她走上前，仔細(xì)看了看燒毀的痕跡。

  “老師傅，”她開口，聲音平靜，“這模塊燒毀是因為輸入電壓不穩(wěn)，超過了額定值，不是接錯線，更像是電源部分的設(shè)計缺陷或者元件老化導(dǎo)致的浪涌?！?br />
  老者和她同時看向她，都是一愣。

  攤主有些惱羞成怒：“你誰啊？瞎說什么？”

  老者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：“這位女同志，你懂這個？你說得對。我們廠里的設(shè)備老舊，電壓就是不穩(wěn)，但這模塊說明書上可沒寫承受范圍這么低。”

  隱月拿起模塊，指著上面一個不起眼的電容：“這個電容的耐壓值偏低，是成本壓縮的常見做法，遇到電壓波動，很容易擊穿短路，導(dǎo)致后續(xù)電路燒毀?！?br />
  她幾句話就點明了問題的核心。

  老者恍然大悟，對著攤主怒目而視：“聽見沒有？就是你們的東西不行！”

  攤主臉色青一陣白一陣，說不出話來。

  隱月對老者道：“老師傅，這模塊退換估計難，不過我可以幫您修一下，換個耐壓高的電容就行，成本不高?！?br />
  老者又驚又喜：“哎呀那太感謝你了女同志，你真是幫大忙了！我是紅星農(nóng)機廠的，姓趙，你這手藝……在哪工作?。俊?br />
  隱月心中微微一動。

  紅星農(nóng)機廠？她好像有點印象。

  “我叫蘇念，剛回國，還沒工作?！彼⑽⒁恍?，“舉手之勞，不用客氣?！?br />
  她借了攤主的電烙鐵和萬用表，熟練地拆焊更換電容，動作行云流水，看得趙師傅和攤主目瞪口呆。

  幾分鐘后，模塊修復(fù)。

  趙師傅感激不盡，硬要塞錢給她，被隱月拒絕了。

  “趙師傅，如果廠里設(shè)備老舊的問題普遍，這種模塊損壞恐怕不是個例?！彪[月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，“單純的維修解決不了根本問題，或許可以在電源入口加個簡單的穩(wěn)壓保護(hù)電路，成本不高，但能避免很多類似故障?！?br />
  趙師傅眼睛一亮：“對啊，這是個辦法！女同志，你……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廠看看？也幫我們指導(dǎo)指導(dǎo)？我們廠雖然效益一般，但技術(shù)革新獎還是有……”

  隱月看著趙師傅誠懇急切的臉，又看了看這嘈雜卻充滿生機的電子市場。

  一個計劃，在她腦中漸漸清晰起來。

  或許，她的契機，不在高大上的研究所，也不在風(fēng)口浪尖的外貿(mào)公司，而就在這些亟待技術(shù)更新、卻又缺乏人才和思路的、最基層的工廠里。

  從最實際、最微小的地方入手，用她超越時代的技術(shù)眼光，解決真問題，創(chuàng)造真價值。

  這，或許是一條更踏實，也更有趣的路。

  她看向趙師傅，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：“好啊?！?br />
  紅星農(nóng)機廠比隱月想象中還要老舊一些。

  斑駁的紅磚墻，高大的廠房里回蕩著機床的轟鳴，空氣里彌漫著機油和鐵銹的味道。

  工人們穿著洗得發(fā)白的工作服，臉上帶著這個時代國營廠職工特有的、混合著疲憊與安逸的神情。

  趙師傅像個得了寶貝的孩子，興奮地領(lǐng)著隱月穿梭在車間里，逢人便介紹：“這是蘇工，留學(xué)生！技術(shù)大拿！專門來幫咱們解決難題的！”

  工人們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過分年輕漂亮、氣質(zhì)與工廠格格不入的女同志，眼神里大多是善意的好奇，也夾雜著幾分懷疑。

  留學(xué)生？

  來他們這破廠子能干啥？

  可隱月并不在意這些目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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