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 各懷心思
因著皇后之前的的布置和鋪墊,皇帝對莞貴人甄嬛更加關(guān)注起來。
碎玉軒一連三日接到養(yǎng)心殿的賞賜,或是新奇擺件,或是珍貴筆墨,雖非極致奢華,卻足見皇帝的心思。圣心所向,就是恩寵所在。
甄嬛承寵雖未專房之寵,但皇帝顯然對她這種清冷又帶才情的調(diào)調(diào)頗為受用,偶爾也會召她伴駕,談?wù)撛姇蚴锹犅犓龑m中瑣事的見解(自然是經(jīng)過甄嬛謹(jǐn)慎篩選過的),試圖從甄嬛這里另一個視角來試探起宜修對后宮權(quán)衡的力量所在,來稍稍緩解自己的疑心病。
甄嬛謹(jǐn)記皇后“謹(jǐn)記本分”的告誡,愈發(fā)低調(diào)謙和,對皇后愈加恭順,對華貴妃更是禮數(shù)周全,甚至對其他位份低于她的嬪妃也毫無驕矜之色。這份寵辱不驚的姿態(tài),反而讓皇帝更高看她一眼,覺得她識大體、有分寸,不愧是自己看重的人,多寵幾分也無大礙。
長春宮沒有換新主位,但齊嬪李氏如同廢入冷宮一般,被圈禁起來。她每日都怨氣深重,暗地里咒罵起所有她看不慣的嬪妃甚至皇后。連帶著對皇帝不為她和弘時做主都心存不忿。
她堅(jiān)信著弘時可是長子,將來可是要為皇帝分憂的。皇上竟如此狠心讓長子的生母淪落到現(xiàn)在這個局面。不行,一定要想辦法出去!弘時沒有了自己,要是后宮不知道哪個小賤人,給皇帝吹吹耳邊風(fēng),使得皇帝對弘時感觀不好。豈不是耽誤了弘時的未來!
而其子三阿哥弘時卻仍居于東二所(由皇帝指派的嬤嬤太監(jiān)看管督促)。弘時因母獲罪,子憑母貴,母卑而子辱?;实坭F了心要好好管教他,怕他沾染了他母親的毛病,待他又嚴(yán)苛了不少。
更因四阿哥五阿哥回宮以來,學(xué)業(yè)上無甚長進(jìn),更顯不用功且蠢笨。
地位一落千丈,昔日巴結(jié)他的太監(jiān)宮女紛紛散去,境遇凄涼。他對導(dǎo)致母親倒臺的皇后、安嬪等人恨之入骨,如今見甄嬛這個與皇后親近的也得了寵,更是妒恨交加,整日陰沉著臉,摔打東西,怨氣深重。
這日聽聞太監(jiān)議論碎玉軒又得了賞賜,他猛地摔了手中茶盞,低吼道:“不過是個貴人!也配!都是些趨炎附勢的賤人!”看管他的老嬤嬤連忙勸阻,心中卻暗嘆,這位阿哥心性如此,將來怕是難成大器。他的怨懟,如同埋藏在長春宮廢墟下的火星,隨時可能復(fù)燃。
這日皇帝處理完政務(wù),心情尚可,信步御花園散心。行至荷花池畔,卻見甄嬛正臨水而立,手持書卷,低聲吟誦,側(cè)影清雅,與滿池荷花相映成趣。
皇帝駐足觀看,并未立刻上前。只見甄嬛吟罷,俯身從池中摘下一支半開的紅蓮,對身旁宮女道:“此花嬌艷,若供于佛前,未免過于喧鬧。送去給華貴妃娘娘吧,翊坤宮華麗,正襯此花顏色?!?br />
宮女應(yīng)聲而去。
皇帝這才緩步走出,淡淡道:“莞貴人倒是心細(xì),還記得華貴妃?!?br />
甄嬛似是嚇了一跳,慌忙轉(zhuǎn)身行禮,語氣恭謹(jǐn):“皇上萬福。臣妾不敢居功,只是想著華貴妃娘娘鳳儀萬千,唯有此等艷色方能匹配一二。”她巧妙地將“討好”轉(zhuǎn)化為“敬重”,滴水不漏。
皇帝聞言,想起世蘭那明艷囂張的舊日模樣,再對比如今她“深居簡出”的沉寂,心中不免有一絲復(fù)雜感觸,對甄嬛的“懂事”又添一分好感。他卻不知,這一幕“偶遇”與贈花,皆是甄嬛揣摩圣意、精心設(shè)計,既展現(xiàn)了自身雅趣,又表露了對高位妃嬪的尊重,更 巧妙提醒了皇帝世蘭的存在。
晚間,皇帝翻看奏折時,忽問蘇培盛:“華貴妃近日如何?身子可大好了?”
蘇培盛忙躬身道:“回皇上,太醫(yī)日日請脈,說是已無大礙,只是心思郁結(jié),還需靜養(yǎng)。華貴妃娘娘每日只在翊坤宮內(nèi)賞花作畫,甚少外出?!?br />
“心思郁結(jié)……”雍正重復(fù)了一句,放下朱筆。是因?yàn)槟昙遥窟€是因?yàn)椤拊S久未去看她?他并非對世蘭全無舊情,只是前朝事忙,又厭煩她過往的跋扈,加之新人不斷,便漸漸淡了。如今聽甄嬛提及,又經(jīng)蘇培盛一說,那點(diǎn)微末的愧疚感被勾了起來。
“明日,去翊坤宮看看吧?!彼愿赖馈?br />
帝心難測,隨心所欲。這天,皇帝突然駕臨翊坤宮,讓世蘭措手不及。她正歪在榻上,對著宜修送來的一本新話本發(fā)呆,聽聞圣駕到來,慌忙起身接駕,臉上卻無多少喜色,只有些微的慌亂和不情愿。
雍正進(jìn)來,見她一身素凈衣裙,未施粉黛,確實(shí)清減了些,眉宇間也少了往日的神采飛揚(yáng),倒真添了幾分我見猶憐的脆弱。他心中那點(diǎn)憐意又起,語氣也溫和了些:“世蘭,如今身子既好了,也該多出去走走,整日悶著,難怪精神不濟(jì)?!?br />
世蘭按著宜修平日的教導(dǎo),垂首應(yīng)道:“謝皇上關(guān)懷。臣妾習(xí)慣了清靜,并不覺得悶?!闭Z氣疏離而客氣。
皇帝與她閑話幾句,問起飲食起居,世蘭皆一一回答,規(guī)矩十足,卻再無往日那般鮮活生動,仿佛一尊精心雕琢卻失了魂的木偶?;实圩似?,只覺得無趣,那點(diǎn)憐惜也很快消磨殆盡。賞了些東西,便起身離去。
他走后,世蘭長長松了口氣,立刻讓人開窗通風(fēng),仿佛要驅(qū)散什么不潔的氣息。她只覺得方才應(yīng)對得無比疲憊,遠(yuǎn)不如在娘娘身邊自在。只是心里不免大逆不道地暗暗想著皇上還是少來自己的翊坤宮吧,免得還要應(yīng)付。
皇帝駕臨翊坤宮的消息自然第一時間報到了宜修處。
剪秋低聲道:“皇上似乎……并未多留?!?br />
宜修唇角微揚(yáng):“意料之中?!?br />
皇帝要的是那朵鮮活帶刺的玫瑰,而非一盆精心修剪卻失了生氣的盆景。世蘭的“失魂落魄”,正是她想要的效果。
失了活力的世蘭就好像衰敗的花朵,失去了往昔的靈動,皇帝就更是注意不到了。
然而后宮花開遍野,自是有花可折。豈不更合其心意乎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