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2章 燈熄之前,我要活著看見日出
夜色如墨,壓得整座皇城喘不過氣。
蘇晚晴站在太極殿外的石階上,指尖仍殘留著《天機錄》夾層里那行朱砂批注的觸感。
風從宮墻深處卷來,帶著鐵銹與藥香混雜的氣息,她卻只嗅到了殺意——冰冷、精準、蓄勢已久。
鐘聲早了整整一刻。
這不是失誤,是信號。
有人在篡改宮中更次,為刺客鋪路。
而目標,正是明日將移駕太廟齋戒的皇帝。
表面是清修閉關,實則是朝局動蕩之際最脆弱的一環(huán)——出宮途中,車駕離宮墻,護衛(wèi)換防交接,正是刺殺的最佳時機。
“走正道護送?”楚云飛抱劍而立,眉頭緊鎖,“不如加派禁軍,明火執(zhí)仗,一路護到底?!?br />
“不行。”蘇晚晴搖頭,聲音冷靜得不像個剛經(jīng)歷過朝堂風暴的女人,“他們要的就是混亂。若我們重兵押送,反倒正中下懷。一旦發(fā)生沖突,百姓恐慌,謠言四起,玄圭會殘黨便可借‘清君側(cè)’之名煽動邊軍,天下再亂。”
她眸光一轉(zhuǎn),落在跪伏于階下的馮公公身上。
老宦官蜷縮著,額角血跡未干,渾身抖得像秋風里的枯葉。
可正是這副懦弱模樣,才最可信。
“你,去傳旨?!碧K晚晴俯視他,語氣不容置疑,“明日寅時初刻,陛下啟程,經(jīng)朱雀大街赴太廟,沿途百姓不得窺視,違者以謀逆論處?!?br />
馮公公猛地抬頭,瞳孔劇烈收縮:“我……我不能……”
“你能?!碧K晚晴打斷他,目光如刀,“你二十年前就是蕭婉兒的棋子,如今,你也只能是我的棋子?;钪?,或許還能贖罪;若敢逃,我親手把你釘在東華門上示眾,讓全城都知道,誰是毒殺先帝的幫兇?!?br />
馮公公喉頭滾動,終是低下頭,顫抖著應了一聲:“……遵命?!?br />
她沒再看他。
轉(zhuǎn)身時,已對身側(cè)工匠下令:“立刻調(diào)運‘醉龍釀’,五十壇,埋入朱雀大街兩側(cè)酒肆地窖。封口加蠟,通氣細管引至墻縫,一旦遇高溫或明火——”她頓了頓,唇角微揚,“整條街,都會變成火獄?!?br />
眾人倒吸一口涼氣。
醉龍釀,乃是她以古法發(fā)酵提純的烈酒,酒精濃度遠超這個時代認知,遇火星即爆燃,威力堪比火藥。
而今埋藏于地下,又經(jīng)密閉處理,只待一點星火,便可焚天。
“再撒豆粉與滑石粉混合物于路面,三丈一灑,尤其拐角屋檐之下?!彼^續(xù)下令,“輕功高手踏瓦飛掠,最怕footing不穩(wěn)。這一招,專治那些自詡飛檐走壁的‘影子’?!?br />
楚云飛眼中精光閃動,終于明白她的布局——不靠蠻力,而用智取。
放風假情報,誘敵深入,再以環(huán)境為刃,殺人于無形。
但他仍皺眉:“萬一他們察覺路線有詐?”
“不會?!碧K晚晴冷笑,“馮公公會親自站在街心傳旨,當眾宣告時辰路線。一個曾侍奉御藥房二十載的老奴,說的話,比圣旨還真。他們會信——因為,這是他們想聽的?!?br />
她說完,目光投向偏殿陰影處。
謝云書靜靜立在那里,仿佛一尊白玉雕成的病美人,風吹衣袂,幾欲飄去。
可那雙眼,卻亮得駭人,像是把整座皇宮的機關脈絡都刻在了心里。
他緩步而出,腳步虛浮,手中卻多了一枚銹跡斑斑的銅牌,正面刻北斗七星,背面隱現(xiàn)“陵守”二字。
“冰窖道……還能用。”他聲音低啞,卻字字清晰,“那是先帝為避政變所建秘徑,連接宮城與太廟地底,全長三里,僅容一人通行。入口在崇文閣后井臺之下。”
他抬手,將七根細如發(fā)絲的銀針依次插入井沿石縫,布成弧形陣列,又將銅牌嵌入墻隙凹槽。
剎那間,一道極細微的“咔”聲從地底傳來,似有機關松動。
“聽風陣?!彼p聲道,“呼吸異常、腳步過重者靠近,針尖自顫。此陣本為守陵巡夜所設,今夜……用來護駕。”
蘇晚晴看著他蒼白的臉,忽然覺得心頭一澀。
這個男人,明明連站都快站不穩(wěn),卻把整個皇宮的生死命脈,都記在了腦子里。
她沒說話,只是默默走到他身邊,扶住了他微微搖晃的手臂。
謝云書側(cè)目看她一眼,唇角極輕地動了動,終是未語。
夜更深了。
朱雀大街兩側(cè),酒肆悄然閉門,地窖中卻暗流涌動。
工匠們悄悄埋壇、布管、封蠟,動作輕如鬼魅。
豆粉與滑石粉如雪灑落,在月光下泛著幽微的光。
屋頂之上,楚云飛率領的暗衛(wèi)已潛伏就位,每人手持浸油火繩,藏于袖中,靜待信號。
而馮公公被安置在街心,披著舊宦官袍,捧著一道空白詔書,戰(zhàn)栗不已。
風停了。
燈,一盞接一盞熄滅。
整條朱雀大街陷入死寂,仿佛一座等待引爆的墳場。
蘇晚晴立于高閣,望向那條空蕩長街,手中緊握《天機錄》,低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