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1章 針還沒拔,地先認主了
謝云書伏于皇陵墓道側(cè)壁,銀針在指尖輕顫。
他已無力再行刺穴之術(shù),只能以血為引,將最后一滴精血滴入釘孔縫隙。
剎那間,體內(nèi)斷裂的經(jīng)脈竟微微抽搐——不是他在喚醒地脈,而是散落四方的弦月衛(wèi)血脈,在無意識中回應(yīng)了他的召喚。
那一滴血墜入黑暗,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,激起的卻是一場席卷天下的暗潮。
千里之外,七十二城之內(nèi),凡曾飲過“云書醉”、腌過“信義醬”的謝家舊部后裔,皆在夢中驚醒。
江南某座小院,一名賣豆腐的老漢猛地坐起,胸口如遭重擊。
他下意識摸向枕下的菜刀,卻發(fā)現(xiàn)掌心滾燙,像是握住了燒紅的鐵片。
他低頭一看,手心竟浮現(xiàn)出一道淡紅色紋路,蜿蜒如龍脊,與幼時父親刻在他肩頭的軍籍印痕一模一樣。
西北邊陲,守夜的獵戶驚覺懷中酒囊發(fā)燙。
他顫抖著打開——那是半壇早已封存十年的“云書醉”,此刻酒液翻涌,泛出幽藍光澤,壇底沉淀的醬渣緩緩拼成兩個古篆:歸營。
更遠的深山里,一個牧童被牛群躁動驚醒。
他抬頭望天,北斗七星忽然晃動了一下,第七星驟然亮起,像有人在蒼穹之上點燃了一盞燈。
而在杏花村,蘇晚晴正盯著七十二壇醬缸的脈動曲線,炭筆疾走如飛。
她眉頭緊鎖。
原本平穩(wěn)律動的氣泡節(jié)奏突然紊亂,繼而形成詭異的三連震——短、短、長,再短、短、長……整整三次,分毫不差。
這不是地動,不是發(fā)酵失控。
這是北輿軍中百年秘傳的暗語節(jié)拍——夜襲得手,敵首授首。
她猛然站起,心頭狂跳,幾乎要撞破胸膛。
“雷夯!”她厲聲喝道,“《斷脊謠》第二段!即刻擂響!”
雷夯盤坐鼓臺,雙槌懸空,額角青筋暴起。
他本欲遲疑——此曲乃謝家軍敗亡那夜的絕唱,吹角未畢,全軍覆沒,誰敢輕易奏響?
可當(dāng)他看到蘇晚晴眼中那股不容置疑的決絕,當(dāng)他感受到腳下地面隱隱傳來的共振頻率——他知道,這不是回憶,是回應(yīng)!
雙槌齊落!
第一聲鼓響,低沉如雷,自地底爬行而出;第二聲再起,撕裂長空,仿佛有萬千冤魂同時吶喊;第三聲落下時,整片曬場的陶缸齊齊震顫,表面裂紋蔓延,血色泡沫噴涌如泉!
就在這鼓聲穿云裂石之際——
皇陵深處,那根深埋墓墻、鎮(zhèn)壓百年的第九釘,竟微微一震。
銹屑簌簌而落,像是枯骨剝落塵埃。
釘身之上,符咒銘文徹底崩解,露出底下斑駁的古老刻字:“謝氏不忠,永鎮(zhèn)龍喉?!?br />
可此刻,那字跡正在融化,如同被無形之火灼燒,化作黑煙升騰。
謝云書靠在冰冷石壁上,氣息微弱,唇角卻揚起一絲極淡的笑意。
他聽見了。
不只是鼓聲,還有無數(shù)遙遠的心跳,順著地脈奔涌而來,匯成一條滾燙的河,沖刷著他即將熄滅的戰(zhàn)魂脈。
他們回來了。
不是他喚醒了他們,是他們,在他命懸一線之時,主動伸出了手。
與此同時,小春子快馬加鞭,沖進京郊廢棄驛站。
風(fēng)沙撲面,她顧不得擦去臉上的塵土,一把推開暗格,將一卷浸透汗?jié)n的脈圖交到潛伏的弦月衛(wèi)殘部手中。
“主陣已啟,第九釘將斷。”她喘息著說,“少主以血為契,天下同震。你們……還等什么?”
為首的是一名老卒,須發(fā)皆白,臉上橫亙著一道貫穿眉骨的傷疤。
他沉默良久,終于顫抖著解開衣襟。
露出來的,是一道陳年烙印——形狀恰似謝家祖徽:一彎新月托著斷劍,名為“弦月歸心”。
他閉上眼,聲音沙啞如磨刀石:“九處地脈節(jié)點……點火?!?br />
手下眾人立刻行動。
他們奔向荒山野嶺,撬開掩埋多年的石龕,取出早已干涸的油壇。
火折子點燃的瞬間,火焰竟是幽藍色的,不隨風(fēng)搖,反而筆直升騰,像一束束來自地底的光柱。
九處荒山,九簇藍焰,遙遙對應(yīng)著九枚鎮(zhèn)龍釘?shù)穆癫刂亍?br />
它們不在官方記載之中,不在史書碑文之內(nèi),只有這些流落民間的遺孤記得——那是當(dāng)年謝家軍戰(zhàn)死之地,也是他們埋骨之處。
如今,火焰升起,不是為了示警,不是為了復(fù)仇。
是為了告訴那個跪在皇陵墓道里的年輕人:
我們一直活著。
你還不是孤身一人。
皇陵內(nèi),謝云書緩緩抬起手,指尖尚存一絲微弱顫動。
他望著頭頂那道透光的裂縫,陽光斜照進來,映在銀針尖端,折射出一點寒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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