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8章 老井底下有龍吟
杏花村的老井干涸第七日,天光慘白如紙。
風卷著香灰在龍王廟前打旋,三晝夜的跪拜早已耗盡村民最后的力氣。
有人嘴唇干裂滲血,仍死死盯著那尊泥塑神像;孩童蜷縮在母親懷里低聲啜泣,卻被捂住了嘴——怕驚擾了“正在發(fā)怒的龍王爺”。
陸知微立于高臺之上,素袍獵獵,手中拂塵一揚,聲若洪鐘:“妖婦蘇氏,妄施邪術(shù),掘地百尺,亂改風水!致使龍脈閉塞,甘霖斷絕!此乃逆天之罪!唯有焚其工坊、逐其出村,以血祭天,方可贖罪!”
火把驟然舉起,如同赤紅的潮水向晚晴堂涌去。
人群騷動,怒吼四起。
那些曾偷偷買過她醬菜的人此刻也低下了頭,生怕被指為同黨。
在這滴水貴如油的旱季,活命比良心更重要。
可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,一道蒼老卻清晰的聲音刺破喧囂。
“下面……有動靜!”
眾人回頭,只見石婆婆拄著烏木拐杖,顫巍巍走到枯井邊,將耳朵緊貼斑駁石壁。
她雙目無神,皺紋深如刀刻,整個人像是從土里長出來的老樹根。
風吹動她灰白的發(fā)絲,忽然間,她渾身一震,淚水竟順著臉頰滑落:“不是死井……是睡龍在喘!我聽見了……它在呼吸!”
一片嘩然。
“瞎婆子胡說八道!”陸知微冷笑,衣袖一甩,“龍騰九霄,豈會困于這等泥濘枯井?你這是替妖婦張目,惑亂人心!”
“你懂什么?”石婆婆猛地抬頭,空洞的眼眶仿佛直視著他靈魂,“我聽了一輩子地下的聲音。春汛時它是笑的,秋旱時它是哭的,現(xiàn)在——它在掙扎!就像被人掐住喉嚨的嬰兒!水沒走,是被卡住了!”
沒人再說話了。
因為就在那一刻,遠處傳來一聲悶響,像是大地深處傳來的一記心跳。
蘇晚晴站在人群之后,掌心布滿血泡,鐵釬尚未離手。
她沒逃,也沒辯解。
從穿越以來,她靠的從來不是言語,而是結(jié)果。
回到晚晴堂,夜已深。
桌上攤開的是謝家祖祠星圖與殘破不堪的《水經(jīng)注》抄本。
燭火搖曳,映得字跡忽明忽暗。
她翻來覆去對照山形走勢,眉頭越鎖越緊。
謝云書倚在榻上,唇角還殘留著未擦凈的血痕。
他咳了幾聲,氣息虛弱,眼神卻清明如霜雪。
忽然抬手,指尖顫抖地點向北隅一角:“這里?!?br />
“‘潛淵’標記下移三寸?!彼⒅溃跋茸嫘耷r留過暗記……說‘山腹藏淚,觸之即涌’。當年引水失敗,他們以為是斷層,其實是方向偏了……少挖了三寸。”
蘇晚晴心頭一震。
那一瞬,她猛然想起數(shù)日前進宮獻藥時,太子案上的軍糧冊邊角處,有一幅極小的地圖標注——正是此地山形!
而那圖案邊緣,隱約浮現(xiàn)龍紋琉璃倒影中的線條走向,竟與此星圖完全吻合!
不是巧合。
這是傳承,是線索,更是命運的拼圖。
她猛地站起,眼中燃起久違的火焰:“后山斷崖下有一片廢棄古井群,常年無人敢近,說是鬧鬼。但如果真有暗道入口……那就是唯一的突破口!”
“我去?!敝x云書撐起身,臉色蒼白如紙。
“你不行。”蘇晚晴按住他肩膀,“寒毒未清,連路都走不穩(wěn)?!?br />
“但我記得路線?!彼?,目光沉靜,“而且……只有我知道怎么解開機關。那是謝家秘傳的‘七轉(zhuǎn)歸流陣’,錯一步,整座山都會塌?!?br />
蘇晚晴凝視著他,終于點頭。
次日凌晨,雞鳴未起,一支隊伍悄然出發(fā)。
除蘇晚晴與謝云書外,還有柳輕雪妹、阿牛、石婆婆,以及幾個信得過的骨干匠人。
他們背著繩索、鐵鎬、火折子,踏著露水穿林而行。
抵達崖底時,天邊剛泛魚肚白。
亂石嶙峋,藤蔓纏繞,幾口塌陷的古井如同巨獸張開的黑洞,散發(fā)著陰冷濕氣。
石婆婆緩緩上前,雙耳貼近巖壁,忽然身子一僵,繼而落下淚來。
“聽到了……”她喃喃,“像嬰兒哭,又像鐘鳴……水在下面,很深,但很急。它想出來……它在撞墻啊……”
眾人屏息。
蘇晚晴舉火把照向巖縫,忽見一絲極細的水汽蒸騰而出。
她伸手一探,指尖竟覺濕潤冰涼。
小滿叔父這時從懷中摸出半張泛黃地契,雙手顫抖:“這是我爹臨終前塞給我的……他說,謝家三代前挖過一條引水暗道,后來不知為何封了。朱砂標的是入口位置……可從來沒人敢信?!?br />
火光照亮地契,一道隱線蜿蜒深入山腹。
蘇晚晴一眼認出——那方向,正與謝云書昨夜所指之處,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