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1章 暗流涌江,誰在掌燈?
暴雨傾盆,江面如墨。
三日后,杏花村祠堂地底密室,燭火搖曳,映得墻上影影綽綽,如同蟄伏的刀鋒。
五司執(zhí)事齊聚——糧、運、工、信、防,皆是蘇晚晴一手提拔的心腹骨干。
空氣里彌漫著濕木燃燒的焦味,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鐵銹腥氣,那是昨夜浮尸順江漂下時留下的余韻。
蘇晚晴立于案前,一襲靛青布衣未染錦繡,卻自有一股不容輕慢的威壓。
她將一張手繪水道圖緩緩鋪開,筆觸細(xì)密,山川走勢、水流緩急、渡口分布,無一不精。
指尖點向三河交匯處,聲音冷如寒潭:
“趙元祿死了,可敵人不會只派一個棋子。”
眾人屏息。
“徐文遠(yuǎn)已調(diào)巡防營千人駐扎三河口,名義上是‘護(hù)商清匪’,實則封鎖水路,窺我商道命脈?!彼ы抗鈷哌^在場每一個人,“他消息靈通,動作精準(zhǔn),說明——我們中間有眼線,或者,外頭有耳朵。”
堂中一片死寂。
謝云書倚在角落的雕花木案旁,面色仍顯蒼白,一襲玄袍襯得他身形瘦削。
他輕咳兩聲,指節(jié)微曲,在那張水道圖上輕輕一點,正中沿江七座烽燧塔。
“耳目被燒,自然要換上自己的眼睛?!彼ひ舻蛦?,卻字字清晰,“今夜起,‘燈塔歸營’。”
話音落,燈火忽閃,仿佛應(yīng)和這暗流涌動的殺機。
夜鶯無聲起身,黑袍覆體,臉上刺青早已用藥水洗去,唯余一道淺痕,如月牙隱于眉骨之下。
她接過一支銅管,內(nèi)藏特制紅蠟——以蜂脂混合朱砂與南疆秘藥煉成,燃時不顯異光,但遇潮氣,便會滲出極淡的血紋,唯有弦月衛(wèi)獨有的解碼桑皮紙貼于其上,才能顯現(xiàn)密文。
“上游第一塔,我親自去?!彼曇衾溆踩玷F,“天黑前出發(fā),子時前完成換油嵌符?!?br />
石敢當(dāng)悶頭應(yīng)了一聲,肩背寬厚如山。
他手中緊握一卷泛黃圖紙,乃是先代弦月工匠所遺的機關(guān)樞要。
下游兩座廢棄燈塔早已被他暗中勘測多日,今日便要重裝絞盤、復(fù)接鐵索,一旦警訊傳來,十息之內(nèi)便可升起鐵幕,封鎖塔窗,斷絕敵軍奪塔之路。
“鐵幕若成,便是飛鳥難入。”他沉聲道。
風(fēng)燈叟拄著一根烏木拐杖,佝僂著背走進(jìn)來,蓑衣滴水,在地上洇出一圈泥痕。
他年逾六旬,雙眼卻亮得嚇人,像能穿透風(fēng)雨看透人心。
他從懷中取出一支骨哨,色如枯牙,吹之則聲若夜梟啼鳴,凄厲中藏著節(jié)奏。
“老骨頭跑一趟江面?!彼肿煲恍?,缺了半顆門牙,“每至一塔,三短一長,哨響為證。塔內(nèi)若有人回應(yīng)——三短一長,便是自家兄弟;若有差錯……”他頓了頓,眼神驟冷,“我不回來?!?br />
計劃已定,各自散去。
當(dāng)夜,暴雨再臨。
狂風(fēng)卷著豆大雨點砸在江面,激起層層白霧。
七座孤塔矗立兩岸,往日是官府傳遞軍情之所,如今卻成了各方勢力窺視的咽喉。
上游第一塔,夜鶯如貍貓般攀上濕滑石壁,借著雷光一閃,撬開燈龕暗格,迅速倒出舊油,注入紅蠟。
指尖輕撫塔基縫隙,將一張薄如蟬翼的桑皮紙嵌入其中。
那紙遇潮即顯,浮現(xiàn)出蛛網(wǎng)般的密符,唯有特定藥水與角度方能解讀。
下游廢塔內(nèi),石敢當(dāng)帶著四名工匠,在泥濘中拼接齒輪與鐵鏈。
絞盤吱呀作響,鐵幕緩緩升起又落下,測試三次,皆在九息內(nèi)完成。
最后一聲機括“咔嗒”咬合,整座塔樓宛如閉合的鐵棺。
江心,一葉小舟破浪而行。
風(fēng)燈叟披蓑戴笠,立于船頭,骨哨抵唇。
“嗚——嗚——嗚——啊——”
三短一長,劃破雨幕。
上游第一塔,窗縫微動,一道黑影探出,以相同哨音回應(yīng)。
第二塔、第三塔……直至第七塔,一一應(yīng)答。
七塔皆通。
忽然,風(fēng)燈叟停下哨聲,瞇眼望向?qū)Π丁?br />
那里,本該徹夜燃火的第四號烽燧,依舊漆黑一片。
不對——按計劃,此刻應(yīng)已換上“夜明膏”。
他心頭一緊,正欲再吹哨試探,卻見那塔頂忽地閃過一絲幽藍(lán)微光——極淡,極短,仿佛螢火掠過,隨即湮滅于雨夜。
是信號。
不是火,不是燭,而是用發(fā)酵螢粉與石灰混合制成的“夜明膏”,需以特定頻率敲擊塔壁才能激發(fā)其熒光,外人看來,不過是一座熄滅的廢塔。
可只有弦月衛(wèi)知道,那光,是活著的眼睛。
七塔齊喑,實則皆醒。
而在渡口高臺之上,蘇晚晴獨立檐下,望著江面茫茫雨霧,手中握著一枚銅扣——正是從趙元祿尸體上取下的那一枚,背面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