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欽天監(jiān)的旗子,插到了我家桃樹上?
清晨的霧還未散盡,山間的風裹著露水打在臉上,涼得刺骨。
阿牛一路狂奔上山,草鞋都跑掉了一只,褲腿沾滿泥漿,臉色煞白如紙。
“蘇娘子!不好了!山口來了個穿星紋袍的老道,帶著兩個黃衣小童,正拿羅盤圍著試驗林轉(zhuǎn)圈!”他喘得幾乎接不上氣,手指哆嗦地指向嶺下,“還說……還說‘此地龍氣逆沖,必有妖木攝魂’!要燒樹驅(qū)邪!”
蘇晚晴正在灶房熬制新一批發(fā)酵菌種,聞言手中陶勺“當”地一聲砸進鍋里。
她眉頭一擰,心猛地沉了下去。
昨夜謝云書靠在窗邊咳了幾聲,斷斷續(xù)續(xù)說了句:“欽天監(jiān)……不會坐視你這‘非時之果’流傳開來?!彼敃r只當是提醒,沒料到來得這般快、這般狠。
欽天監(jiān)——掌觀星象、定吉兇、釋天意,歷來是皇權(quán)耳目。
他們不直接管民生,卻能一句話把“祥瑞”說成“妖孽”,把活路變成死局。
若“晚晴露”被定為“亂陰陽、奪造化”的邪術(shù),別說免稅三年,怕是連根都要刨干凈。
她一把抓起擱在案上的《杏花農(nóng)錄》,連外衫都顧不上披,拔腿就往山上走。
山路濕滑,她踩著碎石疾行,呼吸漸重,可腦子里卻異常清醒。
什么龍氣逆沖?
什么妖木攝魂?
不過是有人看不得窮山變富土,百姓不再任人宰割罷了!
等她趕到試驗林時,已有十余村民圍在林邊,個個面色惶恐,遠遠站著不敢靠近。
那株被嫁接的蜜桃樹中央,赫然貼著一張黃符,邊緣用朱砂畫滿了扭曲符文,在晨光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。
一個須發(fā)皆白的老道立于樹前,身披星紋黑袍,手持銅鈴,口中念念有詞,聲音低啞如鬼語。
他身旁兩個黃衣小童捧著香爐與火折,神情肅穆,仿佛真在舉行什么通天儀式。
“此樹非時而熟,奪天地造化,竊四季精華,已引動地脈紊亂,驚擾北斗第七星位!”老道猛然睜眼,目光如刀掃過人群,“此乃大逆不道!當焚以正風氣,否則方圓百里必遭天譴!”
話音未落,他抬手就要點火。
“慢著?!?br />
蘇晚晴一步踏出,聲音不大,卻像冰錐扎進熱油,瞬間凍結(jié)全場。
她徑直走到樹前,伸手“嗤啦”一聲,將那張黃符撕得粉碎,隨手甩在地上,一腳踩過。
眾人倒吸一口冷氣。
老道瞳孔驟縮,怒極反笑:“大膽村婦!你可知我乃欽天監(jiān)特派星官,奉旨察驗異象?毀我符令,等同抗旨!”
“抗旨?”蘇晚晴冷笑,從袖中抽出一疊紙頁,紙角已被晨露浸得微皺,卻是字跡清晰、數(shù)據(jù)詳實,“敢問大人,《齊民要術(shù)》哪一條寫明了幾月能結(jié)果?您說我這桃‘非時’,可曾親自測過糖霜?驗過根脈?摸過枝葉?還是說,您光靠一張嘴,就能斷人生死?”
她將記錄冊高高舉起,一頁頁翻動:“這是我三十七日來的生長記錄:每日氣溫、土壤濕度、施肥配比、嫁接愈合進度、芽體萌發(fā)周期——敢問哪一步違背自然?哪一環(huán)偷了天機?”
圍觀村民漸漸安靜下來,有人悄悄點頭,有人低聲議論。
“我家那棵老桃去年七月才開花,今年三月就掛果,咋就不‘非時’了?”
“就是,莫不是欽天監(jiān)也該去燒一燒自家祖墳?”
老道臉色鐵青,銅鈴一搖,厲聲道:“凡人豈知天機?此術(shù)引動地脈,已驚擾北斗七星!若不及時鎮(zhèn)壓,恐招星隕之災!”
他越說越玄,眼神卻開始閃躲。
就在這時,一道瘦弱身影緩緩自林后走出。
謝云書披著舊灰袍,腳步輕緩,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。
他臉色依舊蒼白,呼吸微弱,可那雙眼睛,卻黑得瘆人,像是藏著整片寒夜星空。
他手中捧著一本殘破古籍,封面斑駁,依稀可見四個褪色墨字——《天工植要》。
他站在老道面前,不高,卻讓人無法忽視。
“據(jù)《司農(nóng)舊志》載,先帝年間,嶺南荔園曾用‘氣引術(shù)’催熟早荔,供太后壽宴。當時欽天監(jiān)監(jiān)正親赴御園勘察,非但未加責罰,反而上表賀喜,親題‘順天應(yīng)人,巧奪天工’八字。”他聲音清淡,卻字字如釘,“如今民間稍有嘗試,反倒成了‘逆天’?敢問是樹變了,還是人變了?”
老道渾身一震,目光死死盯住那本書,嘴唇微微顫抖。
他知道這本書。
那是前朝禁書,記載失傳的皇家農(nóng)技,早已焚毀殆盡。
怎會出現(xiàn)在這荒山野嶺的一個病弱“婦人”手中?
更可怕的是,對方竟能隨口引出《司農(nóng)舊志》——那是欽天監(jiān)內(nèi)部典籍,從未外流!
他額頭滲出冷汗,強撐威嚴:“你……你是什么人?竟敢私藏禁書,妄議朝政!”
謝云書卻不答,只是輕輕翻開書頁,指尖落在一段批注上,淡淡道:“這段寫著:‘凡利民之術(shù),皆為天道所容。逆者非術(shù),乃人心也?!?br />
這章沒有結(jié)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(xù)閱讀!
他抬眼,直視老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