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 趕集那天,我把仇人的腰包掏空了
聲色地將幾張蓋了私印的“兌米憑證”悄悄塞進幾位可信老農(nóng)手中,低語幾句。
人群漸漸沸騰,周家攤前冷冷清清,而她的案臺前卻排起了長隊。
就在喧鬧達到頂峰時,一名藍衣小吏匆匆穿過人群,手里攥著一份文書,直奔商會駐點而去。
沒人注意到,那小吏袖口,別著一枚不起眼的柳葉形銅扣。
更沒人看見,李獵戶趁著人流涌動,悄然拐進了巷子深處——那里,正對著周家商行后墻的一扇窄門,門楣上,歪歪斜斜刻著一道斜痕。
晨光未散,府城的喧囂卻已悄然退潮。
街市上攤販收籠,殘葉碎紙隨風打轉(zhuǎn),唯有青石板縫隙間還殘留著昨夜酒香與爭執(zhí)的余溫。
蘇晚晴走在歸途,腳步比來時輕快許多。
肩上的背簍空了大半,但腰間的布袋卻鼓鼓囊囊——十七兩銀子,沉甸甸地壓在她身側(cè),也壓在她心上。
這不是錢,是刀,是她在沒有刀劍的時代里,親手鑄出的第一把利刃。
她沒回頭,卻知道有人在看她。
不是李獵戶那如影隨形的護衛(wèi)目光,也不是路人好奇的打量,而是一種更深、更冷的東西——像是蟄伏于暗處的蛇,在蛻皮前最后一次吐信。
但她不懼。
穿過杏花嶺最后一道山坳時,她終于停下腳步,從袖中取出那枚謝云書給的銅錢,在指間輕輕一旋。
陽光穿過林隙,照在銅錢邊緣那個極小的“謝”字上,微光一閃,如星墜潭。
她忽然開口:“你早就算到了,是不是?周家今日必亂?!?br />
謝云書站在她身后幾步遠,不知何時已換了一身粗布短褐,臉色依舊蒼白,可站姿卻不再佝僂。
他望著遠處漸隱于暮色中的府城輪廓,聲音輕得像風:“他們靠三樣東西活著:官府的眼開眼閉、百姓的無知愚信、還有源源不斷的銀子填坑。如今三足斷其二,剩下那一根,撐不了幾天?!?br />
他頓了頓,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枯葉,指尖輕輕一捻,葉片碎成粉末,簌簌落下。
“你當街揭偽,奪其信;我借勢舉報,削其名;陳秀才引律條,壓其罪;李獵戶入倉記賬,斷其脈?!彼吐暤?,“這一局,不是巧合,是我們四人織的網(wǎng)。他們昨日還在笑山野村婦不懂規(guī)矩,今夜就得跪著數(shù)自己還剩幾顆牙。”
蘇晚晴側(cè)頭看他,眸光微動。
她一直覺得謝云書是個謎,可現(xiàn)在她明白了——他不是謎,他是刀,藏在病弱軀殼里的復仇之刃。
而她,不過是那柄刀終于得以出鞘的契機。
“二十石存糧被罰沒,對周家而言不止是損失?!彼従彽溃澳鞘撬麄兊闹苻D(zhuǎn)命脈。沒了這批糧,接下來三月,他們連‘賑災(zāi)同款’都湊不齊?!?br />
“更糟的是,鷹徽令牌持有者的名單?!敝x云書冷笑,“那不是普通伙計的身份牌,那是通向官倉私兌的憑證。誰拿了,誰就是共犯。”
兩人相視一眼,皆從對方眼中看到鋒芒畢露的寒意。
此刻,周家商行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。
賬目不清、倉儲被查、商戶退訂、百姓圍門討說法……更重要的是,那些曾與他們勾結(jié)的胥吏,一個個開始裝聾作啞,生怕被牽連。
而這一切,只是開始。
暮色四合,山道蜿蜒。
兩人并肩前行,腳步踏在落葉上發(fā)出細碎聲響,仿佛踩過舊秩序的尸骨。
蘇晚晴忽而笑了:“你說,他們現(xiàn)在會不會后悔,當初逼我們交租、砸我家灶臺、說我‘娶的男人是個怪胎’?”
謝云書腳步微頓,眼底掠過一絲晦暗不明的情緒。
片刻后,他低聲說:“他們會更后悔的。”
話音落下,一陣山風吹過,卷起路邊枯枝,也吹動了他袖口一抹極淡的血痕——無人察覺,那是昨夜?jié)撊雮}庫時,為取一份關(guān)鍵賬冊所留。
遠處,杏花村的燈火隱約可見。
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,一封封密信正在送往鄰縣的路上;十二戶被強占田產(chǎn)的人家,正圍坐在油燈下,顫抖著手按下一個又一個鮮紅的手印。
風暴未至,雷聲已在云中滾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