攏翠齋，安陸侯沈檀的副尉全忠從側(cè)門進來，走到沈檀近前躬身回稟：“侯爺，小侯爺請了郡王和御史霍純、謝氏子做正副函使去溫府下聘，婚期定在十月初八?！?br />
  沈檀練字的手一頓：“知道了……宮里那邊可有什么表示？”

  全忠回道：“沒有，不論是圣人還是后宮妃嬪，都沒有人送上賀禮?！?br />
  沈檀拿著筆的手在半空中頓了許久，緩聲吩咐：“既然已經(jīng)定親，那就按照規(guī)矩走。你去找沈進，讓他準備成親的事，再去問問那個逆子有什么要求?！?br />
  這便是把事情都交給管家沈進安排，自己不準備出面的意思。

  全忠行禮領(lǐng)命，跟著問道：“新婦入門的話，許多事在后宅，管家不好插手，新婦的事交給大夫人還是二夫人？”

  沈檀把筆丟進筆洗中：“交給誰都是事，東院不是由一個姓張的老奴管著？讓那老奴去辦，都輕省?！?br />
  “是?！比覐澭?，“那這成親的花銷……”

  沈檀想了想道：“就比照著大郎當(dāng)年成親的時候來辦。”

  全忠低頭應(yīng)了一聲“是”，正要再細問，忽然聽到門外的腳步聲，緊接著便是一個容貌清秀的婦人穿門而入。

  那婦人和沈檀的年紀差不多，卻保養(yǎng)的極好。

  夾雜著幾根鬢邊白絲的烏發(fā)挽成低斜的云髻，只插了一支鴛鴦海棠玉簪，眉目如月，眼角的皺紋牽出眼中溫柔。

  全忠看到來人，恭敬地喚了一聲“夫人”，接著悄悄退到門外。

  宋書翠笑著走向沈檀，身上蠶絲所制的細葛廣袖襦裙在屋中輕輕飄起。

  她一雙含著溫柔的眼睛直看著沈檀：“侯爺，昨夜聽你睡夢中有些干咳，問過府醫(yī)，專門燉了些潤肺清火的補湯，你喝一些?！?br />
  說著話，宋書翠拉著沈檀走到水盆前為他清洗手指上沾染的墨汁。

  沈檀看到她的一瞬間，方才提起沈鈞行的煩躁盡數(shù)消散，出口的聲音含著笑意：“你又親自下廚了？不是說讓交給下人們做嗎？”

  宋書翠低頭仔細清洗著他的手，接過丫鬟遞來的布巾，將他手指上的水漬水珠全部擦干，一面笑著說道：

  “別人的事交給他她們做就好，你的事我不放心。灶上的那些人做飯習(xí)慣性的下重手，不是鹽多了就是油大了，再不然就是狠狠的放糖，你和我年紀都大了?？沙圆坏眠@些?！?br />
  她抬頭對上沈檀的眼睛，笑容里染上羞意：“當(dāng)初，咱們成親時可做過約定——你活多久我活多久。可我想活得長久，所以就只能請夫君也好好活著?！?br />
  沈檀滿眼深情地望著為自己操勞了一生的女子，嘆息道：“辛苦你，也委屈你了?！?br />
  宋書翠嗔怪道:“又說這種話，我有什么委屈的？只要你在，我就不委屈?？?，趁著溫?zé)岚堰@湯喝了?！?br />
  沈檀笑著接過湯，一勺接著一勺地喝了起來。

  宋書翠坐到沈潭對面，問道：

  “我聽外面的人說四郎十月初八要成親，你有什么想法？”

  沈檀放下湯勺：“比照的三郎的來，沈進有經(jīng)驗，讓他去辦就成?！?br />
  宋書翠臉上露出幾分不贊同，柔聲勸說：

  “我說句你不愛聽的，這事你做的不對！四郎是嫡子，又是侯爺，三郎怎么能跟他比？不說三郎，便是二郎、大郎……”

  她忽然停頓下來，撇開臉，快速地眨了眨眼，重新?lián)P起笑容說道：“便是二郎、大郎都比不得他。過去的那些事是咱們長輩的恩怨，不該牽扯到孩子們的身上?！?br />
  “你們到底是親父子，就算是為了咱們府的臉面、為了圣人對他的那份恩寵，這親事也該熱熱鬧鬧的辦起來。”

  沈檀想起早逝的長子，神色惆悵。

  那是他第一個孩子，又是和心愛的女人生的，自然傾注了所有心血。

  宋書翠伸手拍拍他的手背，哽咽著嘆息道：“過去了，都過去了，咱們得往前看，二郎、三郎、四郎都是好孩子，咱們得……得往前看?！?br />
  她拿帕子按了按眼角，忍著哭音繼續(xù)說道：“回頭你再去問問他有什么想法。那溫郡君喜歡什么？咱們就按著他們的意思來準備。”

  說完等了一會兒，又忍不住感嘆道：“現(xiàn)在真和咱們那會兒不一樣了，我還記得自己嫁給你的時候，兩方父母都不同意。我就買了一塊紅布，偷偷做了一把紅卻扇，拉著你在月老廟里拜堂成親。這日子過得可真快。一眨眼你跟我都老了?！?br />
  她拂了拂鬢邊的白發(fā)，給沈檀看：“能和你白頭到老，我這一輩子就不算白活。要是以后希望四郎他們能允許我葬在你身邊，也不用多大的地方，哪怕燒成灰埋在你墳邊的樹，我都心滿意足?！?br />
  沈檀放下勺子，拉過她的手：“你說這些做什么？那就是個孽障，我們不指望他。你只管放心我會安排好所有事。”

  宋書翠笑了笑，雙眼直直地望著他，眼神中滿是崇拜：“我信你。”

  眼角余光瞥見外面的婢女探頭探腦的樣子，揚聲開口問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  婢女悄悄瞥了一眼沈檀，欲言又止。

  “夫君先喝著，我去看看?！?br />
  宋書翠說罷起身，站在門口用不高也不低的平常音問道：“遮遮掩掩的做什么？我不是和你們說過事無不可對人言，有話就要直說?！?br />
  婢女先告了一聲罪，隨后說道：“大夫人那邊傳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