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約出城跑馬去了。家中一件事情連著一件事情，他心情也不好。如果沒在家，極有可能就是出去跑馬散心了。”左延朋說這話時掃一眼旁側(cè)一直保持安靜的溫清寧。

  溫清寧一臉無辜地直接發(fā)問：“二公子看我做什么？莫不是也信了那些流言覺得府上之事與我有關(guān)？大公子出事的時候我可沒在長安？”

  左延朋冷哼一聲：“就算長兄的事情與郡君無關(guān)，我和龐氏的事呢？郡君屢屢插手我家中之事，實在惹人懷疑?！?br />
  他朝謝景儉俯身下拜：“母親莫名亡故，延朋知道少卿必然在懷疑我和三郎，我二人是庶出，出身不能選擇，長兄慘死，嫡母又被燒死，怎么看獲利最大的都是我和三郎，尤其是我。

  “延朋也曉得僅憑幾句話也摘不清我們的嫌疑，但還請少卿查案過程中能不要聽信她人之言，以至于讓無辜之人蒙受不白之冤。”

  “她人之言？二公子難道在說溫郡君？”謝景儉故作驚訝，“你二人有仇怨？”

  “在左大公子的案子之前，我都不認得二公子，何來仇怨一說?！睖厍鍖幇櫭蓟叵耄朴频?，“要說這長安城里誰與我有仇怨，除了牢里的，就只剩下尚未被抓捕歸案的作奸犯科之徒。難道二公子是這種人？”

  “郡君伶牙俐齒，我身為男兒自比不上你，也不想在少卿面前與你比口舌之快。但我還是要說一句，你我是沒有仇怨，但不代表兩家沒有。家父與令尊政見不合，又阻撓過圣人推行令尊所著之書，這事在在朝中無人不知，郡君若因此懷恨在心，也沒什么奇怪?！?br />
  溫清寧清朗的眸子泛出冷意，面無表情地望向左延朋，片刻后倏地一笑：

  “二公子這話說的不對。你說我阿耶與左常侍政見不合，還不如說你我有仇來的可信度高。我阿耶那人上到圣人，下到京兆府中的小吏門房，誰不知道他忙到廢寢忘食的地步，忙到朝會都得圣人親批不必日日上朝，只需大朝會和有要事要案時出席便可。

  “忙成這樣的人，可沒空與同僚政見不合。罷了，二公子既沒有科考入仕，也沒有恩蔭做官，便是說了你也不懂。不過，我大約曉得為何二公子故意把事情上升到朝堂上。一來有事令尊背，二來讓我的話在謝少卿那里失了信任。二公子，我說的可對？”

  左延朋對上笑意盈盈的那張臉，沒看到任何女子該有的溫婉柔美，只有夜叉惡鬼般的兇惡陰毒。

  隱在袍袖里的手死死握緊，努力壓下把人錘死的沖動，決定不再與溫清寧掰扯，轉(zhuǎn)而再次朝謝景儉深深一拜：“延朋不敢奢求其他，只求少卿能秉公處理?！?br />
  謝景儉淡淡“嗯”了一聲：“二公子放心，本官不是昏聵之輩。二公子如果沒什么事，我就帶人走了。”

  “恭送少卿?！弊笱优笳f道。

  謝景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道：“把三少夫人請去大理寺問話?！?br />
  烏泱泱的一群人來，又烏泱泱的一群人走。

  看了一場唇槍舌戰(zhàn)的霍純興奮地跟在溫清寧身邊：“你適合來我御史臺！咱們御史臺就缺你這種人?！?br />
  “我是女子?！睖厍鍖幓氐馈?br />
  “要我說該在御史臺里面分設(shè)一個衙署，專門彈劾后宅女眷。你是不知道，那些命婦有多鬧騰，有些人讓家中下仆或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隱匿經(jīng)商，有的更是利用自家夫君的職務(wù)之便在轄區(qū)內(nèi)購買田宅，更有的人膽子大到敢做回利作本的事……”

  霍純越說越覺得該設(shè)置這么一個衙署，心里琢磨起該怎么向圣人諫言。

  朝廷有明確規(guī)定，不得官員在其管轄之地購買田地房舍，防止壓價和強購，損了百姓的利益。

  至于回利作本便是高利貸的一種，把利息計入本金，俗稱利滾利?；乩鞅臼锹闪蠲鞔_禁止的事情，但在管轄執(zhí)行時困難重重。

  溫清寧沒有接話，任由霍純自己一個人在旁邊嘀嘀咕咕說個不停。

  登上馬車時，車廂中已經(jīng)多了一個人，是被堵了嘴捆成粽子的阮氏。

  她憤恨地瞪著溫清寧，發(fā)出支支吾吾地的聲音。

  雖然聽不清她在說什么，但瞧著阮氏的表情，溫清寧知道她一定罵的很臟。

  “三少夫人，你不必這般看我，有生氣的功夫，不如冷靜下來好好想想一會兒到了大理寺該怎么說?！?br />
  “嗚嗚嗚……”又是一串聽不懂的話。

  砰！馬車顛簸了一下，阮氏的腦袋直接撞在坐凳上。

  她眼里包著兩團淚茫然了一瞬，旋即大怒，拐著音調(diào)的嗚嗚聲在車廂中回蕩。

  溫清寧瞧了她一眼，咧嘴一樂，彎腰問道：“疼嗎？要我扶你坐起來嗎？”

  阮氏微微一頓，重重點了點頭。

  “對不住，我手上沒力氣，你忍忍，一會兒就到了?！?br />
  溫清寧說完往后一靠，閉目養(yǎng)神，徒留阮氏愣在那里。

  此時，皇宮內(nèi)的延英殿外，馮騰揮退門口的小太監(jiān)，親自守在門口。

  身后緊閉的殿門只有四個人——大殿中，左之庭垂首跪地，不遠處的前側(cè)方是一身甲胄的沈鈞行，再往上就是低頭查看輿圖的元和帝以及在他身邊陪侍的老太監(jiān)馮原。

  左之庭自從進入延英殿內(nèi)就被著令跪下，之后便是漫長的等待。

  元和帝不問話，也不許他說話，就是讓他跪著。

  左之庭稍稍抬頭，脧了眼沈鈞行，看到他靴子上的暗紅色，嚇得不自覺吞了一口口水。

  是血吧，應(yīng)該是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