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女子容貌秀麗，身材玲瓏有致，便是穿著一身舊衣也難掩其風(fēng)姿。

  溫清寧正要收回視線，突然聽到沈鈞行驚訝道：“是她？”

  “侯爺認(rèn)得她？”兩道聲音同時問道。

  沈鈞行瞥了眼謝景儉，看向溫清寧，緩聲解釋：“她是東市晚來酒肆的當(dāng)壚女，年前查施子春一案時曾接觸過。差人盯了些日子，確定她和施子春的死無關(guān)，就把人撤了，倒不曾想，她竟會真的犯下人命案?！?br />
  “是啊，這般美人奈何為兇?！敝x景儉感慨了一句，旋即正色問道，“這里是怎么回事？”

  “侯文金患有心疾，初驗上身無傷，但隨身救命的藥丸不見蹤跡。那些婦人都是侯文金的妻妾，她們和侯相阻擋郡君驗尸?！鄙蜮x行說著朝侯文遠(yuǎn)的方向抬了抬下頜，“侯相要帶其弟歸家，氣怒之下可能也患了心疾?！?br />
  從他簡簡單單一番話中，謝景儉得到一堆消息。

  他深吸一口，壓下想要罵人的沖動，笑著白了他一眼：“侯爺可真會給我找活！莫不是嫉妒我在朝中的好人緣，心氣不順？”

  “少卿，是我讓平安去找的您?！睖厍鍖幷f道，“此案恐怕會涉及命婦與后宅女眷，侯侍郎又是側(cè)妃親父，有大理寺在場，明日朝堂對問，您也好言之有物?！?br />
  謝景儉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，倏地擠出一個極為明顯的禮貌假笑：“多謝郡君惦念?！?br />
  官員及其家人犯案確實會交由大理寺審理，但涉及婦人、誥命時，為了各家臉面，一般都由家族自行處理。再說了，滿長安哪個官員后宅沒些是非，真要按規(guī)定來辦，大理寺不用干別的了，光替各家斷官司算了。

  當(dāng)然，大陳建朝至今，也不是沒有命婦到大理寺受審的事，但那多是與朝堂政事相關(guān)。

  但溫清寧一上來就把侯侍郎的妻妾扯進來，顯然是要鬧到臺面上的意思。

  話說，侯家得罪她了？還是她有別的謀算？

  謝景儉正在思索溫清寧用意的時候，忽然聽沈鈞行說道：“謝少卿，時辰不早了，還是盡快審問，天亮后我與少卿一道進宮，一來向圣人請罪，二來圣人問起案情，少卿有疏漏、不明之處，沈某可以填補一番?！?br />
  話一入耳，先前的疑惑立刻解開。

  “侯爺要一并查案？”謝景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。

  “我與少卿乃是舊相識，又同朝為官，便是為了同僚之誼也該相幫?！?br />
  侯文遠(yuǎn)先前說過的話，被沈鈞行換了態(tài)度，稍作修改送給謝景儉。

  謝景儉理了理袍袖：“侯爺隨意，其后如何皆有圣人做主?！?br />
  話雖如此，但他和沈鈞行都清楚，一旦二人一同參奏此事，按照圣人的脾性定會讓二人共同辦案。

  除此之外，他極有可能被某些多心之人歸入郡王陳無諱一脈。

  謝景儉斜看了眼已經(jīng)朝這邊看過來的侯文遠(yuǎn)，對溫清寧說道：“我大理寺錄事不在，可否請郡君代為記錄？有女眷在場，會省去許多麻煩。”

  溫清寧欣然點頭。

  “勞郡君與侯爺在此稍候，我去與侯相說一聲?！敝x景儉說道。

  溫清寧目送他走向侯文遠(yuǎn)，趁機向沈鈞行說了她和謝景儉的交易。

  沈鈞行雙眉隆起，半垂眼瞼：“母親性子柔和內(nèi)向，甚少與人說起私事。”

  “驗尸而已又不是什么難事，先聽聽他口中的舊事是什么，萬一是什么咱重要的事情呢？”溫清寧偏頭說道，“你那時年少，又是男子，令堂既然柔和內(nèi)向，便是有什么話也不會說與你聽。”

  沈鈞行沒有說話，靜靜地望著她，眼眸中的黝黑破裂，似有點點亮光墜入。

  “咳咳。”謝景儉輕咳兩聲提醒二人自己的到來，對上沈鈞行那張面無表情的臉，笑道，“已經(jīng)和侯相說過，我們隨他回府問訊，至于侯侍郎也先抬回去，屆時由我安排人留在那里看守?！?br />
  沈鈞行點點頭：“可?！?br />
  就在此時，去太醫(yī)署請人的護城衛(wèi)回來了。

  隨護城衛(wèi)一同過來的是一名中年男子，方圓的臉上上蓄著短須，氣質(zhì)平和。

  溫清寧恰好認(rèn)識此人，韓少垣，翰林醫(yī)官，曾為自己和父親溫輔診治過。

  翰林醫(yī)官與太醫(yī)署官員不同，他們都是特意選拔的醫(yī)術(shù)高超者，雖然沒有品級，但地位特殊。

  “韓公。”

  看到向自己鄭重行禮的女子，韓少垣笑著打量片刻：“女公子比上次見面時強健許多，只這臉色還差了些血色。女公子心胸要再放開些，日常多吃些平和溫補的，諸事不要想盡想透，慢慢將養(yǎng)才是正理。

  溫清寧道了聲“是”，那恭敬乖巧的模樣看眾人直瞪眼。

  韓少垣又朝沈鈞行和謝景儉打了聲招呼，這才走向侯文遠(yuǎn)。

  看到來人，侯文遠(yuǎn)長長地松了口氣，喚道：“韓翰林，許久未見，此番外出游歷，想必醫(yī)術(shù)又有精進?！?br />
  韓少垣俯身施禮：“略有所得。”說罷，便直接為他診脈。

  過了一會兒，肅聲說道：“是心疾，相爺近日飲酒太多，情緒激動，加之冬天本就是心疾多發(fā)的時候。吃藥、戒酒，少思量莫生氣。”

  診斷一出，侯文遠(yuǎn)懸著的心終于死了。

  他望著已經(jīng)被抬起來的弟弟侯文金，忽然卸了全身力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