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家勢大，族人眾多，整個宗族居于一坊，占據著梁縣的風水佳地。

  穿街過橋，又要姜旭表明身份，眾人才得以入坊。

  街巷逼仄，院墻高聳，空無一人的石板路上只有馬蹄噠噠與車輪滾滾的聲音。

  “到了，我去叫門?！苯駨能嚿咸?，扔下一句話朝大門沖去。

  馬車晃動，是段駿和于歲守下車了。

  溫清寧從車廂探身而出，望向寒風中搖晃的白燈籠，大大的“陶”字在地上的光影中擺動。

  敲開大門，姜旭向門房說明來意，門房側頭看了看等在車旁的一行人，“吱呀”一聲把門關上了。

  姜旭愣了下，尷尬的笑著回頭解釋：“可能是咱們來的太突然，又是大晚上，總要先回稟了主家才好讓咱們進門?！?br />
  “人之常理?！倍悟E接話，跟著回頭看向坐在馬車門口，籠著厚厚地大氅沒有下車的女子，“我記得溫家和陶家是有親的？”

  溫清寧“嗯”了一聲：“是族長一家。”

  言外之意便是自己和陶家不熟。

  段駿掃見于歲守哈氣捂耳朵的動作，笑道：“要不要回車上？”說著搓熱了手捂在于歲守的耳朵上。

  姜旭看的咂舌，感嘆道：“段兄夫妻恩愛?。　?br />
  感受到眾人看過來的眼神，于歲守少見地面上飛起兩團燭火紅，低垂地眉眼顯出兒女家的嬌羞。

  看著二人，溫清寧不由得凝目深思。

  寒風在街巷中穿梭，帶起一陣陣嗚嗚，好似有人在低聲哭泣：“嗚——呼——”引人膽寒。

  姜旭站在凄冷的燭光下，聽到這風聲嚇得縮著脖子“嘶嘶”兩聲，一邊跳著腳取暖，一邊忍不住吐槽：“讓婁家弄得我現在真是聽什么都像是有人哭?！?br />
  聽他提起婁家夜里怪象一事，段駿半攬著于歲守似是隨口一般說道：“今日將尸骸帶走，想來那聲音應該不會再出現了?！?br />
  他回頭看了一眼馬車后面放著無頭尸的板車，對姜旭說道，“他不是婁鎮(zhèn)將，也就證明院子里的聲音乃是人為，姜兄不必害怕?！?br />
  “所有的聲音都是一起發(fā)出來的！那晚有哭有笑，還有說話聲，這要是人干的，得需要多少人？”姜旭搖搖頭，滿臉不信，“我當時可是帶著弟兄們滿院子滿府搜過了，連個人都沒有！”

  “這……我雖然不知其中緣由，但卻還是不信世間有鬼神一說?！倍悟E看向許久未說話的女子，“郡君遇案無數，見多識廣，可碰到過這種鬼神手段？”

  “沒有碰到過鬼神手段，但卻見過一種技藝，僅一人便可擬百聲?！睖厍鍖幍穆曇魪拇箅┫掳l(fā)出，悶啞卻平靜。

  她實在冷的厲害，只能把自己縮成一個球，半張臉都藏在大氅下，偷偷呼著哈氣取暖。

  見幾人全部轉頭看向自己，她露出口鼻，緩聲說道：“這技藝古稱‘相聲’，后稱‘吟叫’，是仿聲之技。會此技之人，能發(fā)他人之聲，也能學得風雨蟲鳴之音，更能夠人鳥獸音齊發(fā)。段縣尉，這算是鬼神手段嗎？”

  她轉眸看向段駿，后者正眼神晦暗地盯著她，聞言忽而輕笑，“郡君果真見多識廣。”

  “這仿聲技藝下官只在太史公書中讀到過，一直以為是傳說，今聽郡君所言，方知竟然真有此術?！倍悟E說道。

  溫清寧眼底暗芒閃過，蹙眉問道：“太史公也會在書中記下這種奇淫巧技？”

  “奇淫巧技？戰(zhàn)國孟嘗君因門下食客仿雞鳴叫關得生，這等奇術怎可歸于奇淫巧技之流？”段駿語調微揚。

  溫清寧忽而轉頭看向姜旭：“姜縣尉知道雞鳴叫關的典故嗎？”

  “啥？”姜旭一愣，“雞打鳴不是叫起嗎？”

  “姜縣尉說的不錯，雞打鳴確實該起床了?！睖厍鍖幷f著從車上下來，活動活動發(fā)僵的手腳，狀似不經意般的說道，“倘若婁家夜半‘鬼聲’是會吟叫之人所為，那這案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的上是人才匯聚?！?br />
  “人才匯聚？”姜旭摸了摸耳朵，懷疑自己聽力出了問題，“郡君是認真的？”

  “我從不拿案件開玩笑?！睖厍鍖幷f道，“我已說過關于‘鬼聲’的猜測，趁著陶家人沒來，我們便聊聊別的，算是打發(fā)時間吧。”

  說著，意味深長地瞥了段駿和于歲守一眼。

  “先說第一個高手，尸骸沒有腐爛且沒有血墜，整個身體被處理的異常干凈，能做到這一點我只能想到斂葬人，那種具有家傳手藝能保尸身不腐的特殊斂葬人?！?br />
  平安倏地想起一人：“是不是就像鄧翁一樣？”

  “沒錯，但這人的手藝應該在鄧翁之上，因為鄧翁處理過的尸骸仍需置于寒冷之地?！睖厍鍖幷f道，“說完斂葬人，再說下一個，是誰砍斷了死者的脖子。

  “根據脖頸斷處的痕跡，以及脖子前側皮肉的樣子，砍斷死者脖子的人應該做過行刑者，也就是劊子手?！?br />
  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揪了揪自己脖子前側的皮膚，“老劊子手砍頭習慣留一層皮肉，意為‘留個全尸’，不僅能從被砍頭的親眷手里得一份感恩錢，還能給自己減輕些殺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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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但是，這位砍下假婁鎮(zhèn)將腦袋的劊子手因習慣使然，砍完才發(fā)現留了一層皮肉，只能拿刀把這一層皮肉割斷?！?br />
  她踱步活動，聲音因為渾身發(fā)冷帶著顫抖，“只是劊子手用的刀是鈍刀，砍頭用力量、技巧，一刀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