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并沒有什么事，壞就壞在左夫人去懷安縣公府上探望時(shí)，施夫人悲痛下和下人說了一句“兩人一塊玩，怎么就左歸朋沒事，偏她兒子沒了命”，好巧不巧這話正好讓左夫人聽到了。

  當(dāng)母親的，哪里容得下這近乎詛咒的話，當(dāng)場(chǎng)拂袖回府，并下令誰都不許再談?wù)撌┳哟旱氖?，更不許左歸朋去京兆府回話。

  這才有了后面稱病不去的事。

  還有一點(diǎn)，也是左康為何攔在門口不讓沈鈞行入府的原因，那就是左歸朋這會(huì)兒壓根兒就不在府里。

  左夫人前腳出府，他后腳就跟脫韁的野馬似的躥了個(gè)沒影兒。

  可這話又不能直說，說了就要得罪人。

  眼見左康吭吭哧哧半天，憋不出一句話，沈鈞行忽然唇角一彎笑了。

  他笑得分外和善，卻叫左康生生打了個(gè)哆嗦，腿一軟差點(diǎn)跪到地上。

  “侯……侯爺……”

  “散騎常侍，宰臣次列，好高的門檻。只是，容本侯提醒一句，左歸朋與施子春交好，幾乎事事同行，剩下如何，讓你家主人慢慢思量。”說完，沈鈞行掉頭便走。

  竹和中走到左康身邊，故意倒吸一口冷氣：“竟然沒想到這一層，今日之事本官會(huì)如實(shí)回稟我家王爺。如果……到時(shí)我再登門?！?br />
  左康呆愣愣地望著離去的兩人，腦袋里不停回想剛才聽到的話，半晌后，面色大變：“來人！去把公子找回來?！?br />
  被喚來的下人不敢置信地看著管家，小心探問：“公子留話了？”

  左康看傻子一樣看著他：“公子去哪什么時(shí)候交代過！沒睡醒滾炕上睡去！”

  下人無奈：“那去哪尋？”

  左歸朋成日在外游蕩，一個(gè)月下來能有二十多日宿在外頭，且住所不定，有時(shí)在秦樓楚館，有時(shí)在暗娼客棧，有時(shí)甚至在哪戶人家娘子、小娘子的炕上，主打一個(gè)居無定所，行蹤成謎。

  “蠢貨！”左康開口就噴，“不知道去哪尋就多帶些人，今天要是尋不回來，我就稟了夫人把你全家趕出去！還磨蹭什么，趕緊去?。　?br />
  下人欲哭無淚，又不得不去找，只希望自家公子今日想回味一下吃過的“老菜”，在秦樓楚館不要亂跑。

  那廂，沈鈞行沿街往京兆府廨慢悠悠地走著。

  看到他姿態(tài)閑適地欣賞著路上來往行人，偶爾盯著華服錦衣的權(quán)貴子弟看上一會(huì)兒，竹和中若有所思，試探著問道：“侯爺，可是想到了與案情有關(guān)之事？”

  沈鈞行不置可否，反問道：“府令可狎美？”

  竹和中驚得“咳咳”兩聲，面露窘色：“家有悍妻，下官畏妻如虎，不敢不敢。”

  沈鈞行眉尾挑動(dòng)：“可有納妾？”

  竹和中連連擺手：“俸料只夠養(yǎng)妻，沒有余錢?！?br />
  沈鈞行笑了笑，沒有再說話。

  “侯爺，您方才說左公子的話，可是有什么線索？”竹和中小聲問道。

  “沒有，就是隨口一提。”沈鈞行腳下一轉(zhuǎn)往東市方向走去。

  這話一聽就假，竹和中不再追問，維持著面上的笑容安安靜靜地綴在他身后。

  東市占地約有兩坊之大，內(nèi)有商行二百余行，坐商近千家，“井”字形的主街上更有許多雜耍行商。

  沈鈞行徑直去了其中一家名曰“晚來”的酒肆。

  甫一進(jìn)門，便有一胡姬擰著腰肢，拖著漆盤搖著步子上前。

  “郎君安，這是我家新出的‘細(xì)腰舞’，請(qǐng)郎君品鑒?！?br />
  胡姬腰肢纖細(xì)柔軟，說話吐字又慢又綿，吐息間酒香混著脂粉香，聽得人不僅耳朵癢，還手癢。

  這不便有一才進(jìn)門的買酒客控制不住地把手探向那柔弱無骨的軟腰。

  胡姬“咯咯”一笑，腳尖一轉(zhuǎn)，飄到了另一邊，順手塞了一杯在買酒客的手中，揚(yáng)聲媚笑：“阿慈帶客人去看酒?！?br />
  話音未落，便另有一個(gè)年歲稍小些、藍(lán)眼珠的胡姬打簾而來，請(qǐng)了那買酒客往簾后去。

  待人走后，胡姬視線從竹和中身上掠過，再次看向沈鈞行，笑道：“郎君可要品酒？”

  說著，又斟了一盅，用蘭花指拈著就要往沈鈞行唇邊送。

  竹和中笑瞇瞇地看著這一幕，滿臉興趣。

  他可是聽說過武安侯不近女色的傳聞，就是不知道這么嬌滴滴的異域美人送上的酒，他舍不舍得拒絕。

  眼看胡姬手中的酒盅要碰到沈鈞行的嘴唇時(shí)，竹和中只感覺眼前景色一晃，緊跟著嘴里便流入一股微甜綿柔。

  是胡姬手中的“細(xì)腰舞”！

  他震驚地看了眼已經(jīng)空掉的酒盅，隨即扭頭看向已經(jīng)避到旁側(cè)的沈鈞行，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。

  “須摩，這是相王府令?！鄙蜮x行語氣平淡地開口介紹。

  胡姬“咯咯”笑道：“須摩拜見府令?！?br />
  竹和中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，二人竟然認(rèn)識(shí)。

  他往后躲了兩步，口稱“須摩娘子”。

  須摩一面引著二人往旁側(cè)雅室走去，一面問道：“郎君事忙，王參軍也許久未來，須摩還道家中酒變了味道，失了貴客呢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