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清寧一出門屋就停下腳步，打量著整個宅院。

  一進(jìn)的院子，東西南北四面各起了一排房子，北屋地基抬高了一些，要上兩個臺階，臺階上坐著一對老夫婦，想來就是李家村的村正和他的老妻。

  站在臺階下面的是一個打扮體面，頭戴細(xì)金釵的微胖婦人，面白眉細(xì)，雙層下巴，看人時的眼神中帶著估量。

  溫清寧轉(zhuǎn)頭看向離自己最近的人，那是一個消瘦的婦人，神情慌亂焦急，目光時不時看向李立身，腳跟抬起又落下，一副想要上前又不敢的樣子。

  在她不遠(yuǎn)處，西屋前立著一個年紀(jì)稍大的婦人，站在一個黝黑漢子身邊。

  二人一起望著溫清寧，欲言又止。

  視線移向東側(cè)，一個年輕媳婦站在東屋門口前，側(cè)昂著下巴，偷偷瞄著“不速之客”的穿戴。

  一對上溫清寧審視的目光，呲溜一下躲到自家男人身后。

  人多到擁擠的院子里，卻安靜到落針可聞。

  李村正起身，剛要開口說話，李立功立即搖了搖頭，跟著推了把李立身，咬著耳朵低語：“一人做事一人當(dāng)，耶、娘年紀(jì)都大了，別讓他們擔(dān)心?！?br />
  “大哥，我什么都沒做過！”李立身低聲怒吼。

  李立功指向歪嘴：“早就說過讓你不要和這種人來往，早晚惹禍……”

  “李大娘子、李二娘子、李三娘子以及李四娘子。”溫清寧突然揚(yáng)聲點(diǎn)人，嚇得眾人一激靈。

  “小娘子，她們都是一介婦人，什么都不懂，您……”李立功話說一半，反應(yīng)過來連忙解釋，“下官不是說您，您有圣命在身，自然和她們不一樣?！?br />
  溫清寧冷眸斜睨：“李掌固，我要問話。平安?！?br />
  平安瞬時曉得她的意思，上前擋人：“我家小娘子要辦案，還請李掌固不要妨礙。”

  李立功是家中長子，讀書做官，哪一樣不是村里頭一份，在家中更是因?yàn)楣偕碇T事都是說一不二。

  此刻當(dāng)著家人的面，被這么下面子，臉上的笑容當(dāng)即便維持不住。

  溫清寧看向李三娘子：“屋子可方便借用？”

  李三娘子急急點(diǎn)頭：“能用，能用，貴人稍等，我拾掇一下?！?br />
  說著，一溜煙竄回屋子，過了一會兒小跑出來，直接沖向東屋，一屁股擠開李四娘子，進(jìn)了屋子，再出來時手上端著個小暖箱，嘴里叨叨著：

  “這暖箱我先拿回來了，南屋陰冷，又不好請貴人去炕上坐，拿這個暖箱頂頂，可不能讓貴人凍著?！?br />
  這暖箱是李立身特意買來給女兒買的，被李四娘子瞧見，讓李四磨著李村正夫婦要了過去，正好趁機(jī)要回來。

  李四娘子自然不愿意，可又不敢開口，氣得直磨后槽牙。

  “貴人進(jìn)屋。”李三娘子一改方才的恐慌，堪稱熱情的邀請道。

  溫清寧暗贊一句伶俐，一邊隨她往屋里走，一面吩咐：“韓記供隨我進(jìn)屋記供詞，平安帶人看著院子里的人，不許他們交頭接耳，亦不許他們外出，凡有異常者，綁了帶回府廨?！?br />
  冷漠的聲音將院子里浮動的人心瞬間壓了下去。

  李立功看一眼面色坦蕩的李立身，又看了看李二和李四，前者神色害怕又茫然，后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，眼珠子滴溜溜亂轉(zhuǎn)，似乎在盤算著什么。

  南屋里，溫清寧坐在椅子上，視線在李家四個媳婦之間游移。

  李大娘子獨(dú)自站在門口的位置，面色緊繃，眼皮顫動。

  李二娘子與李三娘子站在一起，二人都有些緊張，對上溫清寧的目光時下意識扯動嘴角露出笑容。

  李四娘子離三個人都有些遠(yuǎn)，緊張的同時一眼一眼地瞥向溫清寧腳下的暖箱，偶爾看向別處，目光貪婪。

  溫清寧朝韓君正打了個眼色，后者心領(lǐng)神會，拿出紙筆，準(zhǔn)備記錄。

  “李大娘子，我問你答，另有府廨官吏記錄，不得說謊，不得隱瞞?！?br />
  說完，溫清寧轉(zhuǎn)眸看向其余三人，“李二娘子、李三娘子還有李四娘子，一會兒李大娘子說的任何話，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你們都可以隨時開口。證明她在說謊或隱瞞者，有賞，和她一同欺瞞者，下獄。可明白？”

  “明白明白！”先說話的是李四娘子。

  她兩眼放光的盯著溫清寧，搓著手問道：“賞什么？錢嗎？”

  溫清寧頷首：“挑出一句有問題的話，賞錢十銅?！?br />
  “一句話就有十銅？”李四娘子驚道。

  溫清寧強(qiáng)調(diào)道：“沒錯，但是一定是要有問題的話?！?br />
  與李四娘子說話時，她一直在分神關(guān)注著李大娘子，見其面頰抖動，輕輕挑了挑眉。

  “李大娘子，令郎為何要辦往生宴？”

  李大娘子怔了一下，似乎是沒想到溫清寧會問這個問題，張了張嘴，顫聲說道：“幼子早夭，我只想讓他走的順暢些，早日投胎?！?br />
  “不瞞李大娘子，殮葬一事，我也常做，也常常碰到夭折一事?！睖厍鍖幷f道，“只是，按照習(xí)俗，若想要孩童早日投胎，當(dāng)讓其遠(yuǎn)離親眷，將其葬于佛寺塔中才對。你為何大辦喪事，請人哭喪，擾其安眠？”

  對待早夭幼童各地喪葬風(fēng)俗略有不同，但有一點(diǎn)是世人都贊同的，人們認(rèn)為將幼童葬在佛寺，可以讓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