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《斷案龜鏡》
“侯爺!”
“溫仵作!”
二人同時轉(zhuǎn)頭開口,不期然四目相對。
溫清寧望見黑眸中小小的自己,心里咯噔一下,忙不迭后撤一步,叉手行禮:“侯爺恕罪?!?br />
沈鈞行面不改色地收回視線,負手轉(zhuǎn)身,望向窗外的長安淡淡道:“無妨……溫仵作可是想到了什么。”
溫清寧點點頭:“前夜鄭娘子說朱磨長直勾勾地看著她時,屬下曾特別細致的問過是如何看的,侯爺可記得鄭娘子的回答?”
聽她自稱屬下,沈鈞行微微挑了挑眉:“記得,你在紙上也記錄的很清楚,朱磨長在看向鄭小小時,眼珠往左側(cè)偏一些?!?br />
他稍稍側(cè)臉,瞥向半丈之外的女子,說道,“之后你二人聊了些閑話,你再問話時問的是‘朱大郎看完窗戶后做了什么’,你故意換了問題,而鄭小小那時的關(guān)注點在別的事情上,根本就沒注意到你換了問法……所以什么時候起的懷疑?”
溫清寧沉默了一會兒,垂眸望地,緩聲答道:“遇到案子時,我會懷疑所有與案子相關(guān)的人?!?br />
沈鈞行微微一怔,想起舊事,下意識問道:“那日若本侯在場,你可會一起懷疑?”
溫清寧交疊的兩手漸漸收緊,回答的聲音斬釘截鐵:“會?!?br />
沈鈞行被這回答氣樂了,多少年沒人敢懷疑他殺人了?即使是個假設(shè),也讓他震驚不已。
他側(cè)身看去,正要開口,看到她垂落在肩頭的舊發(fā)帶時,驀地散了火氣:“罷了,畢竟是溫公親自教導(dǎo)出來的女兒。”
溫清寧抿了抿嘴,道:“我阿耶和我相反?!?br />
沈鈞行心口一滯,語氣莫測:“溫仵作,繼續(xù)說鄭小小的事?!?br />
“喏?!睖厍鍖幪ы榱怂谎?,繼續(xù)說道,“正常人被人直勾勾盯著看時的反應(yīng)可能會害怕、會不自在,會羞怯,甚至憤怒,他甚至?xí)脒@個人為什么這么看我,一男一女則更偏向動情,但不論是哪一種,都不會去想著觀察那個人眼珠的位置。
“我當時懷疑鄭娘子在說謊,可又覺得她說的是真話,矛盾之中無法下判斷。直到剛才,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。”
她走到曾經(jīng)放置軟榻的地方,將自己想象成沉入幻覺的朱磨長,兩眼直勾勾的望著窗戶的方向。
“鄭娘子在觀察陷入幻覺后的朱磨長,她可能在驗證什么,也許是在驗證中了香的人是否可以控……”話說一半,突然停下,瞳孔顫動。
沈鈞行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未盡之言,想到武庫署令耿守度,眼底劃過一抹凝重。
“侯爺?”溫清寧試探著喚了一聲。
“這里可看完了?”沈鈞行問道。
溫清寧看了眼窗戶,張了張嘴,最后頷首答道:“看完了?!?br />
沈鈞行看到她那極有眼色的樣子,彎了彎唇角:“先去趟護城衛(wèi),隨后去積福寺?!闭f著率先出了屋子。
溫清寧跟在后面,連出門前忍不住回頭,視線穿過窗戶看向碧藍的天空,心情有些沉重。
護城衛(wèi)離得并不遠,就在平康坊北邊的崇仁坊里。
護城衛(wèi)的大門外,溫清寧正低頭沉思時,面前突然停了一輛馬車。
黃岫扶從車上下來,一眼瞧見坐在臺階上撐著下巴的女子:“阿溫,你怎么坐在這里?”
看到來人,溫清寧連忙起身,驚訝道:“我隨侯爺查案,他讓我在此等候。阿岫來護城衛(wèi)是……”
黃岫無奈苦笑:“阿娘讓我尋侯爺問問阿耶的事。方才先去了趟京兆府廨,沒尋到人便只能來這碰碰運氣。”
溫清寧想起沈鈞行說過的話,踟躕著開口道:“黃世叔是如何去的?”
黃岫撐起的笑容瞬間消失,眼神復(fù)雜的望著溫清寧,許久之后才輕聲道:“侯爺問訊與你?”
“問……問訊?”溫清寧不明白為什么要用這樣一個詞。
黃岫側(cè)臉避開她的視線:“我阿耶的死和溫世伯有關(guān)?!?br />
溫清寧聽到這話愈發(fā)疑惑,皺眉問道:“我阿耶在三年前便已經(jīng)過世,如何會與黃世叔扯上關(guān)系?還請明說?!?br />
“阿溫莫惱,我沒有責怪溫世伯的意思。雖然我阿耶是因為溫世伯的書沒得,但你放心,我和你的關(guān)系還和曾經(jīng)一般?!秉S岫一面說著,一面伸手去拉人。
溫清寧后退一步,躲開她的手,語氣冰冷:“我阿耶從來沒有送過黃世叔什么書,所以根本談不上什么責怪??v使責怪,也該去責怪兇手,不要扯上我阿耶,壞我阿耶身后名?!?br />
黃岫渾身一顫,眼眶通紅的瞪著她,嘴唇顫抖:“阿溫,你怎可不認賬!若不是你父送了我阿耶《斷案龜鏡》,我阿耶如何會……”說到此處,淚如雨下,泣不成聲。
《斷案龜鏡》?
溫清寧眉心一跳,想起錦袋中的書冊,陷入沉思。
黃岫見她沉默,立即帶著哭音追問:“阿溫,你是不是想起來了?溫世伯送過的,是嗎?”
對上她滿含期待的眼睛,溫清寧緩慢堅定的搖了搖頭:“你說的書我阿耶從來就沒有過,而且他也沒看過。據(jù)我所知,阿耶只給黃世叔寄過信,你若不信,可去翻驛站的記錄,雖然麻煩些,但還是能查到的。”
因溫輔和黃步虛都是官身,可用官驛郵寄信箋。
“你!”黃岫一時語塞,譴責的瞪著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