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早上六點。

  德文郡的黎明帶著清冽的寒意和未散盡的薄霧。

  天光介于深藍與灰白之間，遠方的地平線只透出一絲微弱的暖金。

  當科拉被床頭的魔法鬧鐘一個清水如泉咒準時喚醒時，房間里還是一片昏暗。

  她幾乎是從床上彈起來的，昨晚那些沉重的歷史影像和菲力·普倫平靜的話語，似乎化作了某種無形的壓力，讓她對“六點集合”這四個字不敢有絲毫怠慢。

  況且在學校里的時候，臨近比賽他們可四點就起來練習了。

  隔壁床的瑪?shù)贍栠_發(fā)出一聲痛苦的呻吟，把臉更深地埋進枕頭，含糊地嘟囔：“……梅林的晨袍……這比我家養(yǎng)的雞起床還早……”

  但抱怨歸抱怨，她也掙扎著坐了起來，眼睛還沒完全睜開。

  兩人以最快的速度洗漱，套上訓練服。

  清晨的基地寂靜得可怕，只有她們匆匆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。

  下樓時，她們碰到了同樣睡眼惺忪、頭發(fā)亂翹的科爾兄弟。賈斯帕還在打哈欠，查爾斯則皺著眉頭臭著臉，顯然都不是習慣早起的人。

  食堂里亮著燈，但空無一人。

  長桌上只準備了最簡單的東西：一大壺熱騰騰的提神草藥茶、一籃子硬邦邦的全麥面包、以及幾盤切好的蘋果和梨。沒有家養(yǎng)小精靈殷勤服務，一切都需要自取。

  尤里卡·喬瓦尼西已經(jīng)坐在那里了，他居然已經(jīng)梳洗整齊，淺金色的頭發(fā)一絲不茍，正小口啜飲著草藥茶，面前的面包也只吃了一小半，姿態(tài)依舊無可挑剔，只是眼下也有淡淡的青黑。

  紅發(fā)的休斯·范赫爾辛是最后一個到的。

  他悄無聲息地走進來，取了一杯茶和一片面包，默默坐在角落里，看起來是剩余人中最清醒的一個。

  五點五十分，六個人都站在了一號訓練場的邊緣。

  霧氣在草地上凝成細小的露珠，空氣吸入肺里帶著濕潤的涼意。遠處的隊徽建筑在漸亮的天光中只是一個模糊的橙色輪廓。

  菲力·普倫準時出現(xiàn)，騎著他的舊掃帚，從薄霧中飛來，輕盈落地。他穿著和昨天一樣的訓練服，臉色在晨光中看起來更加冷峻。

  “晨跑。繞外場，十圈?！彼麤]有任何開場白，直接下達指令，聲音在寂靜的清晨格外清晰，“保持隊形，控制呼吸和節(jié)奏。開始。”

  所謂“外場”，指的是環(huán)繞整個訓練基地外圍的一條硬土跑道，比昨天的草坪跑道更長，也更粗糙。

  十圈，在清晨低溫尚未完全散去、身體還未徹底蘇醒的情況下，絕對是個下馬威。

  科拉深吸一口帶著草木清香的冷空氣，邁開了步伐。最初的幾步肌肉有些僵硬，但很快在奔跑中舒展開來。

  她刻意控制著速度，將注意力集中在呼吸和步伐的協(xié)調(diào)上，不去想還有多少圈。這種基礎體能訓練，拼的不僅僅是體力，更是意志力和對身體狀態(tài)的精細調(diào)控。

  科爾兄弟一開始就跑得有些猛，但幾圈之后，賈斯帕的呼吸就開始紊亂，查爾斯也顯得吃力。

  尤里卡跑得很標準，步幅均勻，但臉色微微發(fā)白，顯然并不享受這個過程。

  瑪?shù)僖е栏诳评瓊群蠓?，偶爾低聲咒罵一句這見鬼的早起和跑道。

  休斯跑在隊伍偏后的位置，步伐穩(wěn)定得如同鐘擺，呼吸聲輕而均勻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

  十圈結束時，東方天際已然泛紅。所有人都氣喘吁吁，汗?jié)窳撕蟊场?br />
  科爾兄弟互相攙扶著，幾乎要癱倒在地。尤里卡扶著膝蓋，優(yōu)雅全無?，?shù)匐p手叉腰，大口喘氣?？评灿X得肺部火辣辣的，雙腿發(fā)沉，但努力調(diào)整著呼吸，不讓自己顯得太狼狽。

  菲力·普倫只是掃了他們一眼，看不出滿意還是不滿意。

  “休息五分鐘。然后，掃帚基礎操控練習。”

  接下來的訓練，圍繞著最基礎的掃帚操控展開，但要求卻苛刻得令人發(fā)指。

  不是在開闊的場地上自由飛翔，而是在訓練場一側，由菲力·普倫用魔法臨時標記出的、狹窄而復雜的障礙通道里進行。

  通道由高低錯落的懸浮光圈、只能容掃帚勉強通過的窄門、以及需要急速轉彎的折角構成。

  他們需要以極慢的速度、極高的精度通過這些障礙，不能碰到任何光圈邊緣，不能撞到窄門，轉彎必須干凈利落。

  “掃帚是你們肢體的延伸。”

  菲力·普倫演示了一次，他的掃帚如同最聽話的獵犬，在狹窄的空間里如流水般穿梭，每一個微調(diào)都精準無比，

  “在賽場上，高速下的精細控制，來源于平時對最基礎操控的千錘百煉。開始練習，每人二十次全程通過。記錄失誤次數(shù)?！?br />
  這比低空飛行難太多了。

  慢速下的精準控制，需要極強的核心穩(wěn)定性和手腕、腳腕的細微力道調(diào)整，對專注力是巨大的消耗。

  科爾兄弟的掃帚像喝多了黃油啤酒，在通道里歪歪扭扭，不時撞到光圈，引來菲力嚴厲的瞪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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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尤里卡過于謹慎，速度慢得像蝸牛，但通過率尚可，只是耗時過長。

  瑪?shù)傩宰佑行┘保皫状慰傁肟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