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每一個人
空氣仿佛凝固了。
只有貓頭鷹偶爾的咕嚕聲和翅膀的撲棱聲在巨大的空間里回蕩。
科拉完全愣住了,大腦一片空白。
她設(shè)想過無數(shù)種法利可能刁難她的方式,唯獨沒有想過會是道歉。
這突如其來的、直白的歉意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,在她心中激起巨大的漣漪,沖散了之前的煩躁和戒備,只剩下純粹的震驚和一絲……難以置信的觸動。
法利看著科拉臉上毫不掩飾的驚愕,那慣常緊抿的唇角似乎幾不可查地松動了一下,又迅速恢復(fù)原狀。
“你認為我對赫奇帕奇抱有偏見,”法利的聲音低沉下來,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,
“卡佩,你對此確信不疑,這甚至是你厭惡我、審視我的主要依據(jù)之一。但是,”
她微微向前傾身,月光在她眼中折射出清冷的光,
“你有沒有想過,你對斯萊特林,也同樣懷抱著一種根深蒂固的偏見?”
她的目光并未移開,反而更加銳利地鎖住科拉,仿佛要穿透那層驚愕,看到更深層的東西。
這句話像一道無聲的驚雷,精準(zhǔn)地劈在科拉心上。
她對斯萊特林的偏見?
科拉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想反駁。
斯萊特林?那些傲慢、冷酷、野心勃勃、信奉純血統(tǒng)至上、在列車上公然侮辱麻瓜出身者的人?
那些……像眼前法利一開始所表現(xiàn)的那樣冰冷刻板的人?這怎么能算是偏見?這難道不是事實嗎?
然而,法利那雙此刻異常清明的灰眸正看著她,里面沒有挑釁,沒有憤怒,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陳述。
科拉張了張嘴,喉嚨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,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
反駁的話語卡在舌尖,卻失去了力量。
她一直如此篤定地將法利視為斯萊特林刻板印象的完美具現(xiàn)——古老純血家族的傲慢、冰冷的距離感、刻薄的言語、不容置疑的權(quán)威,以及那包裹在級長徽章下的、赤裸裸的偏見。
可現(xiàn)在,這個她心中的“完美斯萊特林”,卻在月光如水的貓頭鷹棚屋里,卻承認了自己的錯誤,并反過來指責(zé)她……抱有偏見?
這強烈的、近乎荒謬的反差,讓科拉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,仿佛腳下的木質(zhì)地板都在微微傾斜。
科拉抬眼,法利那雙灰眸此刻異常清明。
那里面沒有科拉預(yù)想中的挑釁,沒有怒火,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陳述,一種將自己也置于審視之下的、沉重的坦誠。
科拉張了張嘴,喉嚨卻像是被一團浸透了月光的寒冰哽住了,發(fā)不出任何有意義的音節(jié)。
棚屋的月光無聲流淌,將兩個女孩的身影拉長,交織在布滿灰塵和羽毛的地面。
法利說完那句石破天驚的質(zhì)問后,便不再言語,只是靜靜地、帶著一種近乎疲憊的堅持看著科拉。
她似乎在等待一場風(fēng)暴的醞釀,又似乎只是完成了一場耗盡心力、必須進行的宣告,此刻正承受著隨之而來的寂靜的重量。
科拉迎著法利的目光,心緒如同被狂風(fēng)掀起的黑湖波濤,洶涌翻騰。
震驚、茫然、一絲被精準(zhǔn)戳破心思的狼狽與灼熱感,以及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預(yù)料到的、對固有認知堡壘的劇烈動搖,在她清澈的眼底交織變幻,如同棚屋光影下無聲盤旋的貓頭鷹飛羽,混亂而無法捕捉。
棚屋里的寂靜被放大了無數(shù)倍,貓頭鷹偶爾的咕嚕和翅膀摩擦棲木的輕響,此刻都如同驚雷。
許久,久到科拉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,她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。
那聲音比她自己預(yù)想的要低沉沙啞許多,帶著一種被月光浸透、被真相灼傷的微涼質(zhì)感:
“如果你說的是真的,那就不止是我對斯萊特林抱有偏見,法利。”
她停頓了一下,仿佛在積蓄力量,指尖無意識地隔著校袍布料,深深嵌入那個堅硬錫盒的邊緣,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錨點,汲取著一點微不足道的支撐,
“這偏見……它早就生根發(fā)芽,盤根錯節(jié)地扎在了每一個斯萊特林的心里,甚至……”
她深吸了一口氣,目光掃過法利肩頭那枚在月光下幽幽反光的銀綠徽章,又仿佛穿透了棚屋的墻壁,望向整個沉睡的霍格沃茨,
“……扎在了每一個霍格沃茨學(xué)生的心里。它成了空氣,成了我們呼吸的一部分,我們自己……也成了它的養(yǎng)分。”
話音落下的瞬間,法利那雙淺灰色的瞳孔幾不可察地劇烈收縮了一下。
科拉清晰地看見了她的情緒——不是被冒犯的憤怒,更像是一種猝不及防被最尖銳的針精準(zhǔn)刺中隱秘傷口的劇痛。
法利臉上那如同冰封的平靜表情,第一次出現(xiàn)了一道難以掩飾的、深刻的裂痕,瞬間泄露了底下深藏的、近乎痛苦的認同。
那份痛苦如此真實,讓科拉的心也跟著猛地一沉。
“每一個人?”
法利重復(fù)道,聲音依舊竭力維持著平穩(wěn)的調(diào)子,但科拉敏銳地捕捉到其中一絲被強行壓抑的緊繃,像一根被驟然拉緊到極限的琴弦,發(fā)出細微卻令人心悸的顫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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