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5章 開閘放水
汽笛長鳴,如同一聲沉重的嘆息,劃破了黎明前最深的寂靜。
一個火車頭噴吐著濃白的蒸汽,如同疲憊卻堅定的巨獸,緩緩駛?cè)胝九_,后面掛著一長列墨綠色的貨運車廂。
離別的時刻,終于到了。
趙大寶和周向陽最后看了一眼京城在夜色中的模糊輪廓,毅然轉(zhuǎn)身,跟著引導(dǎo)人員,踏上了其中一節(jié)鐵皮車廂。
這次還好不是像去林場時那種四面透風(fēng)的運木頭車皮,至少這是四周封閉的貨運車廂,能擋風(fēng)遮雨。
但條件也絕談不上好,車廂里大部分空間都堆滿了捆扎結(jié)實的木箱和麻袋,上面印著“支援前線”、“祖國人民的心意”等字樣。
留給趙大寶他們這幾個隨行人員的空間極其有限,也就是車廂角落一小塊能勉強蜷縮坐下的地方。
這節(jié)車廂里,連同趙大寶和周向陽,一共塞進了六個人。除了他倆,另外四人中,有一個是穿著軍裝、面色黝黑、眼神銳利的中年漢子,腰間配著槍,顯然是負責(zé)押運和帶領(lǐng)他們這個小隊的負責(zé)人,大家都叫他“老班長”。
其他車廂的情況趙大寶不清楚,但剛剛在站臺上,他看到了不少像老班長一樣手持武器、神情嚴肅的軍人,分散在各節(jié)車廂附近。
想來像他們這樣被“選拔”或“安排”來的青年,數(shù)量不少,混編在運輸隊伍中。
火車“哐當哐當”地開動了,起初還能看到京郊零星的燈火,很快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與原野之中。車廂里沒有燈,只有門口縫隙透進來的一點微弱天光。車輪與鐵軌有節(jié)奏的撞擊聲充斥在耳邊,說話都得提高嗓門。
起初,周向陽還有些興奮,試圖跟老班長和其他人搭話,但老班長只是言簡意賅地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,比如遵守紀律、不準隨意打開車廂門、聽從指揮等,便不再多言,抱著槍閉目養(yǎng)神,保持著警戒。另外三人似乎也各懷心事,或者是因為陌生和環(huán)境的壓抑,顯得有些沉默。
趙大寶靠著冰冷的車廂壁,感受著身下傳來的持續(xù)震動。他透過門縫看著外面飛速后退的、逐漸染上晨曦的田野和山巒,心中感慨萬千。幾天前,他還在四合院里為了幾斤肉跟人斗智斗勇,轉(zhuǎn)眼間,就已經(jīng)踏上了這條通往真正硝煙與炮火方向的鐵路。
這個時間段是人最困的時候,加上火車單調(diào)的搖晃,不久后,整個車廂里就只剩下鐵軌有節(jié)奏的“哐當”聲和此起彼伏的鼾聲。連精力旺盛的周向陽也扛不住,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起了瞌睡。
待到眾人陸續(xù)醒來時,借助車廂縫隙透進的光線,可以看到外面早已日頭高升。一開始,大家還會互相打聲招呼,自報一下家門,比如叫什么,是東城的還是西城的。可在這狹小憋悶、只能透過縫隙窺探外界的空間里,沒過多久,這點交談的樂趣也迅速消耗殆盡,車廂重新陷入了沉默。
旅途漫長而枯燥。餓了,就從各自帶的干糧里摸出點硬邦邦的餅子或窩頭啃幾口;渴了,就拿起掛在脖子上的軍用水壺灌兩口涼水。
其他時間,基本都是靠著冰冷的鐵皮車廂或者身后硬邦邦的貨物,努力找個相對舒服的姿勢閉目養(yǎng)神。車廂里混雜著汗味、貨物特有的氣味,以及一絲若有若無、彌漫在每個人心頭的緊張感。
趙大寶沒有浪費這段時間,他大部分時間也像是在閉目養(yǎng)神,實則意識沉入空間,默默熟悉和整理著空間里面的物資,確保在需要的時候能像本能一樣瞬間取用。
他知道,這看似平靜甚至有些無聊的旅途,只是暴風(fēng)雨來臨前的寧靜。真正的考驗,還在后面。
至于空間里那些錢大爺給他準備的香噴噴的熟食,這會兒是絕對不能拿出來的,太扎眼。他和其他人一樣,老老實實地啃著干糧。不過,他的軍用水壺里的水,早就被他換成了空間里甘甜的井水。他甚至還趁周向陽不注意,把他水壺里的水也偷偷給換成了井水,好歹讓這小子也補充點“特殊能量”。
火車并非直達,中途需要在一些大的站點停車,給火車頭加水添煤。這時候,趙大寶他們這些押運人員才能被允許下車活動一下,但也絕對不能走遠,只能在各自的車廂旁邊有限的范圍內(nèi)透透氣。
和趙大寶他們同一個車廂的那個皮膚黝黑、手掌粗糙的農(nóng)民模樣漢子,名叫李大嘴。
這家伙果然人如其名,一路上就屬他話最多,碎碎念個不停,分享著他在京城聽來的各種市井見聞、八卦趣事。
什么他家隔壁胡同的二流子半夜去敲小寡婦的門反被潑了洗腳水、前街算命的王瞎子其實看得比誰都清楚……
活脫脫一個行走的“八卦集散地”。
大家給他取了個外號叫——大喇叭,他還不樂意,梗著脖子反駁。
在趙大寶、周向陽等幾人“友好”的圍逼追問下,他才不好意思地承認,他爹在胡同里外號就叫——大喇叭,他只能算——小喇叭。
連一向嚴肅的老班長聽到這茬,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。不過,大家可不管這些,依舊大喇叭、大喇叭......地叫開了。
這會兒火車停下修整,鐵皮車廂門一打開,李大嘴第一個就跳了下去,站在鐵軌旁的碎石路基上,背對著眾人,迫不及待地就開始“開閘放水”。
那個戴著眼鏡、顯得有點文弱的青年田有福,看得直皺眉頭,忍不住說道:“大喇叭,你就不能多走兩步?非得在門口就……”
他話還沒說完,那個看著像工人的壯實小伙皮鐵柱,因為名字諧音,大家戲稱他“皮條”。也有樣學(xué)樣,挨著李大嘴站定,加入了“放水”行列。
兩人還童心未泯地比起賽來,迎著風(fēng),看誰“滋”得更高,嘴里還發(fā)出幼稚的“嘿嘿”笑聲。
趙大寶看著這幾個瞬間原形畢露的“活寶”,無奈地搖了搖頭,嘴角卻也不自覺地勾起一絲笑意。
都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年輕小伙子,精力旺盛,又是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