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 帝心之仁
**章引:** 金殿血詔終須下,手足魂斷承熙年。龍椅方知孤家意,忍看權(quán)臣逼君前。
**內(nèi)容:**
承熙元年的盛夏,蟬鳴聒噪得令人心煩。蜀地的叛亂,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,在短暫的劇烈沸騰后,迅速歸于平息——至少表面如此。
蒲忌植以雷霆手段調(diào)兵遣將,啟用其親信將領(lǐng),不惜代價,在三個月內(nèi)便將云承峻的叛軍主力擊潰于劍門關(guān)外。捷報傳回神都,朝野上下,對這位輔政大臣的“果決”與“能力”又添了幾分敬畏,或者說,忌憚。
叛亂平息了,如何處置被俘的蜀王云承峻,成了擺在年輕皇帝云承睿面前的第一道難題,也是一場關(guān)乎帝王尊嚴(yán)的較量。
紫宸殿內(nèi),氣氛凝重。云承??粗蛟诘け葜拢怀ネ豕?、衣衫破損、卻依舊梗著脖子的四哥,心中五味雜陳。他記得小時候,四哥也曾帶他爬樹掏鳥,雖然性情魯直,卻并非全無兄弟情誼。
“陛下,”云承峻抬起頭,臉上帶著敗軍之將的狼狽,眼中卻有不甘的火焰,“成王敗寇,臣無話可說。但蒲忌植等老賊,把持朝政,架空陛下,才是國之大害!臣舉兵,非為私利,實為……”
“住口!”蒲忌植厲聲打斷,上前一步,手持玉笏,聲音洪亮而冰冷,“陛下!蜀王云承峻,身為宗室親王,不思報國,反而舉兵謀逆,踐踏社稷,罪證確鑿,按《大周律》,謀逆者,當(dāng)處**極刑**,以正國法,以儆效尤!”
“極刑”二字,如同冰錐,刺得云承睿渾身一顫。他下意識地避開四哥投來的目光,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:“蒲愛卿……蜀王雖罪大惡極,然終究是父皇血脈,朕之兄長。朕……朕意,廢為庶人,終身圈禁宗正寺,以示天家仁德……”
“陛下!萬萬不可!”蒲忌植猛地提高音量,幾乎蓋過了皇帝的聲音,他“噗通”一聲跪倒在地,以頭觸地,“陛下仁德,乃萬民之福!然對謀逆之人心存仁念,便是對江山社稷的殘忍!今日不殺云承峻,何以震懾天下心懷不軌之徒?若各地藩王紛紛效仿,陛下將何以自處?大周國本將何以安穩(wěn)?!”
“臣等附議!請陛下以社稷為重,下旨明正典刑!”
“請陛下下旨!”
以蒲忌植為首的數(shù)十名大臣齊刷刷跪倒一片,聲音匯聚成一股強大的洪流,沖擊著御座上那孤零零的年輕帝王。他們不是在請求,而是在逼迫。
云承??粗路胶趬簤旱娜祟^,聽著那震耳的“請旨”聲,只覺得一陣眩暈。他仿佛又回到了父皇靈前,被逼著同意蘇璃出家那一刻。無力感,如同冰冷的潮水,再次將他淹沒。他才是皇帝,可他的意志,在這些根深蒂固的老臣面前,顯得如此蒼白無力。
他求助般地看向幾位皇室宗親和中立大臣,但他們或低頭不語,或眼神閃爍,無人敢在此時觸蒲忌植的鋒芒。
云承峻看著這一幕,忽然發(fā)出一陣凄厲的大笑:“哈哈哈!好一個‘清君側(cè)’!陛下,你看到了嗎?這就是你要守護的江山,你要依仗的臣子!你連自己的兄弟都保不住,還能保住什么?!”
這話如同尖刀,狠狠扎進云承睿的心窩。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。
蒲忌植眼神一寒,再次叩首,聲音斬釘截鐵:“陛下!當(dāng)斷不斷,反受其亂!莫非陛下要為了一個逆賊,寒了滿朝忠臣之心,動搖國本嗎?!”
最后的通牒。
云承睿閉上眼,深吸一口氣,再睜開時,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敗。他顫抖著伸出手,內(nèi)侍監(jiān)立刻將早已預(yù)備好的朱筆遞上。
御案上,是空白的處決詔書。
他提起筆,覺得那支筆有千鈞之重。每一筆,每一劃,都像是在剜他自己的心。當(dāng)他最終寫下“著即處死,欽此”并蓋上玉璽時,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。
“押下去!”蒲忌植不等皇帝開口,便直接下令。
云承峻被侍衛(wèi)粗暴地拖起,他不再看皇帝,只是仰天長笑,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嘲諷與悲涼,直至消失在殿外。
云承睿癱坐在龍椅上,冷汗浸濕了里衣。殿內(nèi)群臣山呼“陛下圣明”,但他聽在耳中,只覺得無比刺耳。
他親手處決了自己的兄長。不是因為他認(rèn)為四哥該死,而是因為他無力反抗這群逼宮的臣子。
這一刻,他深深地體會到了何為“孤家寡人”。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(rèn)識到,蒲忌植等人的權(quán)力,已經(jīng)膨脹到了可以脅迫君父的地步。
而遠(yuǎn)在感恩寺的蘇璃,很快通過小棋子的密報,得知了這一切。她放下紙條,久久沉默。云承睿的仁弱和被迫妥協(xié),在她的預(yù)料之中。但此事帶來的影響——皇帝與權(quán)臣之間裂痕的加深,以及云承睿內(nèi)心可能滋生的對權(quán)力的渴望與對現(xiàn)狀的不滿——或許,正是她可以借助的力量。
**章尾:** 金殿逼宮誅血脈,龍椅方知孤家寒。仁心未泯刃已落,深宮梵剎兩難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