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如注，執(zhí)法長老七竅滲血轟然倒地的聲響，仿佛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心頭。

  宋長老手中龍頭竹杖重重杵地，震得青石板上的積水四濺，渾濁老眼里瞬間騰起血絲：

  "老吳！！"

  嘶啞的吼聲撕裂雨幕，竹杖尖端泛著冷光直指全冠清，

  "狗賊！還我兄弟命來！"

  掌缽龍頭撲通一聲跪在執(zhí)法長老尸身旁，粗糲的手掌顫抖著想要合上老友圓睜的雙眼，指節(jié)卻被雨水沖刷得發(fā)白：

  "你個老糊涂......"話音未落已哽咽難言，腰間酒葫蘆隨著劇烈的抽泣聲撞出沉悶響動。

  凈衣派長老手中斷扇"啪嗒"墜地，素來保養(yǎng)得宜的面容扭曲如惡鬼：

  "今日不將全冠清這奸賊挫骨揚灰，我誓不姓陳！"

  圍觀弟子群情激憤，刀劍相擊的錚鳴混著暴雨此起彼伏。

  傳信長老腰間銅鈴瘋狂搖晃，震得人耳膜生疼，他扯開嗓子嘶吼：

  "勾結(jié)外敵、害死忠良，丐幫容不得這等敗類！"

  人群中突然有人擲出暗器，擦著全冠清耳畔釘入青磚，激起的碎石在他蒼白如紙的臉上劃出細(xì)密血痕。

  全冠清蜷縮在地，十指深深摳進(jìn)青石板縫隙，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鋼針攪動胸腔。

  喉頭翻涌的鮮血順著嘴角蜿蜒而下，將身下積水染成可怖的猩紅。

  他想要開口辯解，卻只能發(fā)出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氣音，平日里巧舌如簧的利嘴此刻連半句話都說不出。

  康敏死死護(hù)著段喬退到廊柱旁，雨水沖刷著她蒼白的臉，發(fā)髻散落的發(fā)絲黏在驚恐的面容上。

  段喬攥著母親顫抖的手，腰間的寶劍在暴雨中輕輕搖晃。

  七八個手持火把的弟子突然分開人群，跳躍的火光照亮他們臉上猙獰的殺意，火把上滴落的油脂在雨幕中滋滋作響。

  宋長老竹杖橫掃千軍般劈開雨簾，杖頭鐵環(huán)震出凄厲嗡鳴："結(jié)打狗陣！叛賊一個都別想逃！"

  數(shù)百名弟子齊聲應(yīng)和，刀光劍影在雨幕中織成密不透風(fēng)的羅網(wǎng)。

  全冠清望著步步逼近的殺機(jī)，終于嘗到了自己種下的惡果。

  全冠清的喉間不斷溢出溫?zé)嵫?，每一次艱難的喘息都扯動著碎裂的胸骨。

  雨水混著血水灌進(jìn)嘴里，腥甜與鐵銹味在舌尖翻涌，模糊的視線里，康敏顫抖的身影在火把光暈中忽明忽暗。

  他想要伸手去夠，卻發(fā)現(xiàn)雙臂沉重得如同墜著千斤巨石，只能眼睜睜看著弟子們手中的刀劍，像毒蛇吐信般朝她逼近。

  "別......"破碎的氣音剛出口，便被宋長老震耳欲聾的怒吼淹沒。

  全冠清的指甲深深摳進(jìn)青磚縫隙，指縫間滲出的血珠被雨水沖散，他拼盡全身力氣想要撐起身體，卻在一陣鉆心劇痛中重重摔回地面。

  肋骨斷裂的刺痛讓眼前炸開無數(shù)金星，意識在生死邊緣搖搖欲墜，可他的目光始終死死釘在康敏身上，恐懼如同毒蛇般啃噬著心臟。

  康敏慘白的臉上寫滿絕望。

  段喬的牙齒在打顫，上下顎碰撞的咯咯聲幾乎要蓋過暴雨砸在青石板上的轟鳴。

  他死死攥著康敏的衣角，掌心的汗水混著雨水順著母親的裙裾往下淌，繡著牡丹的綢緞被攥得皺成一團(tuán)。

  四周火把的紅光在丐幫弟子們森冷的兵刃上跳躍，映得那些橫眉豎目的面孔如同修羅惡鬼，讓他想起兒時聽過的幽冥傳說。

  "娘......"他的聲音比哭腔更難聽，膝蓋不受控制地往下沉。

  般若龍隱太虛拳的招式在腦海中一閃而過，蕭峰教他"拳意如游龍，心定方見太虛"的話語也隨之響起。

  可當(dāng)宋長老的龍頭竹杖帶著破空聲掃來時，所有的記憶都像被暴雨打散的墨痕，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  段喬踉蹌著后退，后背重重撞上廊柱，震得喉頭發(fā)甜。

  有弟子甩出繩索，鐵鉤擦著耳畔飛過，勾落幾縷發(fā)絲。

  段喬感覺膀胱發(fā)脹，恐懼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，所有的力氣都化作冷汗?jié)B出毛孔。

  往日在山野間練拳的從容不迫，此刻竟成了可笑的幻覺。

  康敏突然將他護(hù)在身后，單薄的脊背微微發(fā)顫。

  段喬看著母親鬢角的烏發(fā)在雨中凌亂，突然想起蕭峰教拳時說“武者當(dāng)護(hù)所珍視”，可自己顫抖的雙手連劍穗都握不住。

  掌缽龍頭的鐵鞭抽在地上，濺起的碎石子打在段喬腳邊，他本能地尖叫一聲，緊緊抱住康敏的腰，雙腿一軟癱坐在地。

  段喬眼前浮現(xiàn)出蕭峰在江湖上以一敵百的英姿。

  那時師傅的降龍掌震碎敵人的胸骨，拳風(fēng)所至草木皆折，而自己此刻連站起來的勇氣都沒有。

  淚水混著雨水滑落，段喬終于明白，沒有那份氣吞山河的豪情，再精妙的武功也不過是鏡花水月。

  康敏和段喬母子倆蜷縮在廊柱下，如同暴風(fēng)雨中即將傾覆的孤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