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外示以弱，內(nèi)修其備，一戰(zhàn)定乾坤！”

  陸羽的聲音不高，卻像一口沉鐘，在喧囂沸騰的紫宸殿內(nèi)重重敲響。那股由邊境戰(zhàn)報帶來的恐慌與狂熱，仿佛被這十二個字瞬間凍結(jié)。

  滿殿文武，無論是主戰(zhàn)的老將，還是主和的文臣，都愣住了。

  死寂之中，魏王武承嗣第一個反應過來，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，尖聲叫了起來：“陸羽！你這是什么意思？外示以弱？我大周天軍，國威赫赫，陛下剛剛登基，你就要我們夾起尾巴做人，向一群草原蠻夷示弱？你這是動搖軍心，是投降之策！”

  他一頂大帽子扣下來，眼神陰鷙，恨不得立刻將陸羽拖出去斬了。在他看來，陸羽不過是個靠著花言巧語上位的弄臣，真到了刀兵相見的時刻，果然就露出了軟骨頭的本相。

  不少武氏新貴也跟著附和：

  “魏王殿下所言極是！帝師此言，未戰(zhàn)先怯，有辱國體！”

  “我等愿為陛下一戰(zhàn)，何須示弱！”

  陸羽對這些叫囂充耳不聞，甚至沒有看武承嗣一眼。他只是靜靜地望著龍椅上那位深不可測的女人。

  武則天沒有說話，她的鳳目中波瀾不驚，只是那愈發(fā)收緊的指節(jié)，暴露了她內(nèi)心的不平靜。

  倒是狄仁杰，在最初的震驚后，撫著長須，眼中露出了思索之色。他出列，對著陸-羽一拱手，沉聲問道：“帝師大人，‘示弱’與‘怯懦’，僅一紙之隔。老夫想請教，這‘弱’，該如何示？這‘備’，又該如何修？”

  狄仁杰一開口，殿內(nèi)的氣氛立刻變了。如果說武承嗣的指責是黨同伐異，那狄仁杰的詢問，就是真正從國事出發(fā)的考量。

  所有人的目光，再次聚焦到陸羽身上。

  陸羽對著狄仁杰微微頷首，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，聲音清晰地傳遍大殿的每一個角落。

  “狄公問得好?！彼仁黔h(huán)視了一圈那些叫囂的武氏權(quán)貴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，“所謂‘示弱’，并非怯懦，而是驕敵之計。默啜可汗為何敢來？無非是覺得我朝剛剛經(jīng)歷遷都、登基兩件大事，國庫空虛，人心不穩(wěn)，有機可乘。”

  “既然他這么覺得，我們何不就讓他這么覺得？”

  武承嗣冷哼一聲：“一派胡言！”

  陸羽笑道：“魏王殿下莫急。臣以為，可遣一使者，前往突厥王庭。這位使者，官位不能高，最好是個沒什么實權(quán)，但又特別能說會道的。他要帶去的，不是金銀財寶，而是我大周的‘難處’?！?br />
  “他要告訴默啜可汗，我朝國庫確實空虛，為了表示和平的誠意，我們愿意……商談。但具體怎么談，歲幣給多少，牛羊給多少，都需要時間。朝堂上吵得厲害，有說要打的，有說要和的，女帝陛下也很為難嘛?！?br />
  陸羽攤了攤手，說得活靈活-現(xiàn)，仿佛他就是那個即將出使的倒霉蛋。

  殿中一些老成持重的官員，眼神漸漸亮了。他們聽出了門道。這哪里是求和，分明是拖延時間，還是不花一分錢，純靠一張嘴去拖。

  “使者到了草原，可以先跟這個部落首領談談，再跟那個萬夫長聊聊，今天說我們戶部沒錢，明天說我們兵部缺馬?？傊?，擺出一副‘我們很想給，但實在拿不出’的為難樣子。如此一來，少則一月，多則兩月，默啜可汗必定會因我朝內(nèi)部的‘軟弱’與‘混亂’而越發(fā)驕縱，放松警惕。這，就是我們‘內(nèi)修其備’的寶貴時間?！?br />
  “胡鬧！”武承嗣氣得渾身發(fā)抖，“派誰去？派你去嗎？如此喪權(quán)辱國之事，誰肯擔當！”

  “魏王殿下說笑了?！标懹鹉樕系男θ莞⒘?，“這種需要頂著壓力、忍辱負重，還要能言善辯、隨機應變，最后把事情辦砸了還能全身而退的差事，非尋常人所能為。臣倒是覺得，鴻臚寺主簿張光輔就不錯。聽說他上次出使吐蕃，硬是陪著人家贊普聊了三天三夜的佛法，把贊普聊得頭疼欲裂，主動把他送回來了?！?br />
  “噗嗤——”

  殿中不知是誰，沒忍住笑出了聲。

  就連幾個素來嚴肅的老臣，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。鴻臚寺主簿張光輔，那是滿朝聞名的“話癆”，一張嘴能把死人說活，也能把活人說死，偏偏說的都是些引經(jīng)據(jù)典、讓你沒法反駁的廢話。讓他去跟默啜可汗“談”，簡直是……絕了。

  武承嗣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，他感覺陸羽不是在議國事，而是在講笑話，可這笑話的每一個字，都在打他的臉。

  一直沉默的武則天，鳳目中終于掠過一絲笑意。她當然知道張光輔是誰，也瞬間明白了陸羽的用意。這哪里是示弱，分明是派個“大儒噴子”去惡心默啜，用一種看似最慫的方式，行最惡心人之事。

  “那‘內(nèi)修其備’呢？”狄仁杰追問道，他的眼神已經(jīng)從思索變成了隱隱的興奮。

  “備者，三也。錢、兵、人。”陸羽伸出三根手指。

  “其一，錢?！彼D(zhuǎn)向戶部尚書，“國庫空虛，朝廷沒錢，但有人有錢。遷都洛陽，百官來賀，帝師府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。想必各位王公大臣、豪商巨賈的府上，也是門庭若市吧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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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此言一出，殿中不少人臉色都微微一變。

  “臣請陛下下旨，發(fā)行‘靖邊債券’。凡我大周子民，皆可購買。尤其是新朝權(quán)貴、富商大賈，更應踴躍。此券，戰(zhàn)勝之后，朝廷加倍奉還。若不幸戰(zhàn)敗……”陸羽頓了頓，環(huán)視全場，“覆巢之下，安有完卵？諸位府上的金山銀山，怕是也要盡歸突厥人了吧？”

  “嘶——”殿中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。

  狠！太狠了！這不就是明著告訴所有人，想保住你們的榮華富貴，就乖乖掏錢嗎？偏偏他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