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房里的空氣，仿佛凝固了。

  窗外，月光如水銀瀉地，冰冷而沉重。陸羽的指尖在窗欞上輕輕劃過，帶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涼意。他的目光，穿透了深沉的夜色，望向皇城深處那座名為紫微宮的權(quán)力囚籠。

  【猜忌】。

  這個(gè)詞，比“貍貓”淬毒的銀針更致命。它無形無影，卻能從內(nèi)部瓦解最堅(jiān)固的同盟，讓最深沉的信任，化為最致命的利刃。

  他可以向武則天獻(xiàn)上“貍貓”的口供，獻(xiàn)上徐敬業(yè)謀反的鐵證，但這并不能洗清他自己身上的嫌疑。恰恰相反，這只會(huì)讓她覺得，他陸羽的手段太過高明，高明到能將勛貴之后玩弄于股掌，能肆意在洛陽城掀起滔天輿論。

  一個(gè)能輕易掀起風(fēng)浪的臣子，總有一天，也能掀翻龍椅。

  帝王不會(huì)允許這樣的存在。

  解釋是死路，沉默亦是絕境。既然左右都是死，那便只能向死而生。

  陸羽的嘴角，緩緩勾起一抹近乎瘋狂的弧度。他需要一枚棋子，一枚分量足夠重，身份足夠特殊，能將這潭被他攪渾的水，徹底引向另一個(gè)方向的棋子。

  這枚棋子，必須是皇族，必須有野心，還必須……與他有著斬不斷的糾葛。

  縱觀整個(gè)大唐，唯有一人。

  太平公主，李令月。

  他轉(zhuǎn)身，對(duì)候在門外的趙三沉聲道：“備車，去太平公主府。”

  趙三一個(gè)激靈，以為自己聽錯(cuò)了：“大人，現(xiàn)在？已是亥時(shí)……”

  三更半夜，兵部侍郎夜訪公主府，這要是傳出去，明天早朝的彈劾奏章能把陸羽給埋了。

  “正因是亥時(shí)?！标懹鸬难凵衿届o無波，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，“去吧?！?br />
  ……

  太平公主府邸，坐落在洛陽城的永泰坊，與皇城遙遙相望，氣派非凡。

  當(dāng)陸府的馬車在門前停下時(shí)，守門的衛(wèi)士如臨大敵，手中的長戟瞬間交叉，攔住了去路。

  “來者何人！可知此乃太平公主府?。　?br />
  趙三跳下車，亮出了陸羽的腰牌：“兵部侍郎陸羽，有要事深夜求見殿下。”

  衛(wèi)士們面面相覷，顯然被這陣仗搞懵了。兵部侍郎？深夜求見？

  片刻后，府內(nèi)管事匆匆趕來，見到陸羽本人，臉上閃過一絲驚訝，但還是恭敬地行禮：“陸侍郎，殿下已經(jīng)歇下了，您看……”

  “無妨，我在此等候?！标懹鹫驹谑A下，夜風(fēng)吹動(dòng)他的衣袍，身姿挺拔如松，“勞煩通報(bào)一聲，就說，與‘太子龍硯’有關(guān)。”

  管事心中一凜，不敢怠慢，連忙轉(zhuǎn)身入內(nèi)。

  府邸深處，一間暖閣內(nèi)熏香裊裊，溫暖如春。太平公主正斜倚在軟榻上，只著一襲寬松的絲綢寢衣，烏黑的長發(fā)如瀑般散落，正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西域傳來的游記。

  聽到管事的通報(bào)，她那雙嫵媚的鳳眼先是閃過一絲驚喜，隨即又被一抹玩味的慵懶所取代。

  “陸羽？”她紅唇輕啟，聲音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沙啞，“這個(gè)時(shí)辰，他來做什么？難道是想通了，準(zhǔn)備棄了那上官才女，來本宮這里自薦枕席？”

  旁邊的侍女聞言，忍不住掩嘴輕笑。

  “讓他進(jìn)來?！碧綋]了揮手，坐直了身子，隨手將一件外袍披在肩上，那慵懶的姿態(tài)瞬間收斂，取而代之的，是屬于公主的威儀與高傲，“我倒要看看，他這葫蘆里，賣的什么藥。”

  陸羽被引入暖閣時(shí)，聞到的便是一股混雜著脂粉與名貴香料的甜香氣息。

  太平公主就坐在主位上，好整以暇地看著他，目光像是要將他從里到外看個(gè)通透。

  “陸侍郎，好大的膽子?！彼龥]有起身，甚至沒有請(qǐng)他坐下，語氣里帶著一絲戲謔，“本宮的府邸，是你想來就來的地方嗎？還是說，查抄府庫查上了癮，連本宮這里也想搜一搜？”

  “殿下說笑了?！标懹鹕裆匀簦瑢?duì)著她深深一揖，“深夜叨擾，實(shí)乃事出緊急，罪該萬死?！?br />
  “哦？有多緊急？”太平端起手邊的溫酒，輕輕抿了一口，“能讓你陸大侍郎，冒著被人彈劾的風(fēng)險(xiǎn)，也要闖我這公主府?！?br />
  陸羽抬起頭，目光直視著她：“殿下可曾聽說，近日洛陽城中，關(guān)于‘太子龍硯’的流言？”

  太平公主的動(dòng)作一頓，鳳眼微微瞇起：“有所耳聞。怎么，這流言，與你有關(guān)？”

  “與我無關(guān)，但與殿下有關(guān)?！标懹鹫Z出驚人。

  “與我有關(guān)？”太平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，“陸侍郎，你是不是燒糊涂了？流言說的是‘新的真龍?zhí)熳印?，是未來的太子。我不過是一介公主，這與我何干？”

  “殿下當(dāng)真覺得，與您無關(guān)嗎？”陸羽向前一步，聲音壓低了幾分，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，“流言起于西市，看似荒誕不經(jīng)，實(shí)則是沖著儲(chǔ)位而去。可如今天后臨朝，太子之位懸而未決。這‘新的真龍?zhí)熳印?，就像是水里的一塊肉，引得無數(shù)鯊魚聞腥而動(dòng)。”

  他頓了頓，看著太平公主那張漸漸沉下來的俏臉，繼續(xù)說道：“那些人，談?wù)撝l是天命所歸，誰有資格繼承大統(tǒng)。他們提到了廬陵王，提到了相王，甚至提到了某些勛貴之后?？晌í?dú)，沒有人提到殿下您?！?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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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放肆！”太平猛地將酒杯頓在桌上，酒水濺出，在她華美的衣袍上留下深色的印記。“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