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車在陸府門前停穩(wěn)，趙三跳下車，恭敬地為陸羽掀開車簾。

  洛陽的夜風(fēng)，帶著刺骨的寒意，卷起街角的幾片落葉，打著旋兒飛向黑暗深處。陸羽踏上石階，身上那件披風(fēng)似乎還殘留著上官婉兒離去時的一絲清冷。

  他沒有立刻進門，而是抬頭望了一眼自家的府邸。黑漆大門，鎏金門環(huán)，門前兩盞燈籠在風(fēng)中搖曳，將“陸府”二字映照得忽明忽暗。這里是他來到這個時代后，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。可他心里清楚，從今夜起，這里也將成為風(fēng)暴的中心。

  腦海中，系統(tǒng)面板上那個灰色的【動搖】詞條，像一根無法拔除的刺，隱隱作痛。

  這不是好感度的降低，甚至比【恨意】更讓他感到棘手。恨意是明確的敵人，可以防備，可以攻擊。而動搖，是一種信念的崩塌，是一種從內(nèi)部開始的瓦解。

  他知道婉兒動搖的根源。當(dāng)她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效忠的君主，為了權(quán)力，可以扭曲人性，讓殺父之仇都能被“同舟共濟”的更大利益所掩蓋時，她心中的那座名為“大義”和“忠誠”的神龕，便裂開了一道縫。

  這道裂縫，暫時不會影響她與自己的合作，因為他們有著共同的、迫在眉睫的敵人?？砷L遠來看，一個失去了信仰的女中宰相，會走向何方？是徹底倒向自己，還是在痛苦的掙扎中，做出更無法預(yù)測的選擇？

  陸羽收回思緒，這盤棋，已經(jīng)落子，就不能停。他現(xiàn)在要做的，是應(yīng)對敵人最直接、最血腥的反撲。

  “趙三?！彼哌M府門，聲音在空曠的前院里顯得異常清晰。

  “小的在?！壁w三立刻跟上。

  “讓護院的兄弟們，今晚都打起精神。前院的燈籠，再多掛幾盞，務(wù)必照得亮如白晝。”陸羽一邊走，一邊吩咐，“后院，尤其是書房和我臥房周圍，燈火全部熄掉，一盞都不要留。”

  趙三愣了一下，這是什么安排？前院亮得能晃瞎人眼，后院卻要一片漆黑？這不是明擺著告訴賊人，后院防備松懈，快來這里動手嗎？

  但他沒有多問，只是躬身應(yīng)道：“是，大人?！?br />
  “另外，”陸羽在通往后院的月亮門前停下腳步，轉(zhuǎn)頭看著趙三，眼神里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，“去庫房，把上次我讓你準備的那幾張漁網(wǎng)拿出來，找?guī)讉€手最穩(wěn)的兄弟，埋伏在書房外的老槐樹上和假山后面。記住，我要活的。”

  趙三的心猛地一沉。

  漁網(wǎng)。

  大人這是……要捕魚？不，是要捕一條會殺人的魚！

  他瞬間明白了陸羽所有看似矛盾的布置。前院的亮如白晝，是為了讓來犯者心生警惕，下意識地選擇更黑暗、看似更安全的后院作為潛入路徑。而后院的伸手不見五指，則為自己這邊布下的天羅地網(wǎng)，提供了最好的掩護。

  “小的明白！”趙三的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，他重重一點頭，轉(zhuǎn)身快步離去。

  陸羽獨自一人，穿過寂靜的庭院，走進了一片漆黑的書房。他沒有點燈，只是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，摸索到書案后坐下。他閉上眼，整個人的氣息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，靜靜地等待著。

  他在賭，賭徐敬業(yè)和程千帆的智商，更準確地說，是賭他們的傲慢與急躁。

  說書人的流言，是一把雙刃劍。它能驚動蛇，也能激怒蛇。一條被激怒的蛇，往往會放棄隱匿，選擇最直接的攻擊。

  而他陸羽，就是那個最顯眼的目標(biāo)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子時，夜色最濃。

  一道黑影，如同一片被風(fēng)吹落的葉子，悄無聲息地飄落在陸府后院的墻頭上。

  黑影正是“貍貓”，徐敬業(yè)手下最頂尖的殺手。他蹲在墻頭，像一只真正的夜行動物，警惕地觀察著整個后院。

  一片死寂。

  所有的屋子都黑著燈，只有風(fēng)聲和遠處前院隱約傳來的更夫梆子聲。

  貍貓的嘴角，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。這位新晉的兵部侍郎，看來也不過如此。府邸的防衛(wèi)，外松內(nèi)也松。前院燈火通明，看似森嚴，實則將所有護衛(wèi)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，這漆黑的后院，簡直就是為他敞開的大門。

  他從懷中取出一根細長的吹管，管中是一枚淬了劇毒的銀針。這是他的絕活，殺人于無形，不留半點痕跡。哪怕事后仵作驗尸，也只會當(dāng)成是突發(fā)惡疾暴斃。就像那個死在營房里的北門校尉一樣。

  他的目標(biāo)，是書房。根據(jù)情報，陸羽有夜讀的習(xí)慣。在書房里，將這位權(quán)臣悄無聲息地變成一具尸體，再從容離去，是完美的刺殺。

  貍貓的身影從墻頭滑下，落地?zé)o聲。他像一縷青煙，貼著墻根，朝著院子中央那間最大的書房潛去。

  一切都順利得不可思議。

  他很輕松地就繞到了書房的窗下。窗戶虛掩著，似乎是主人忘了關(guān)。他湊上前，從縫隙中向內(nèi)窺探。

  借著月光，他看到書案后，坐著一個模糊的人影，正伏案而眠，似乎是讀書讀得累了，趴在桌上睡著了。

  機會！

  貍貓心中一喜，不再猶豫。他將吹管湊到唇邊，對準那人影的后頸，正要吹出毒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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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就在這一剎那，異變陡生！

  他頭頂那棵他一直以為只是普通點綴的老槐樹上，突然“嘩啦”一聲，撒下一張巨大的黑網(wǎng)！

  貍貓心中大駭，反應(yīng)也是極快。他想也不想，腳下發(fā)力，身體如彈簧般向側(cè)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