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3章 不速之客,豫王府的“回禮”
陸羽眉尖一挑,手中那支飽蘸濃墨的狼毫,懸在宣紙之上,凝而不落。
豫王府的人來了?
他剛剛才擬定了一套“反其道而行之”的拜訪策略,棋盤還沒鋪開,對方的棋子,竟已越過楚河漢界,直接敲到了自家?guī)浉拈T上。
這一下,徹底打亂了他的節(jié)奏。
“慌什么?”陸羽將毛筆輕輕擱在筆架上,聲音平穩(wěn),聽不出半點波瀾,“天還沒塌,把人請到前廳,上好茶?!?br />
“大……大人,這……”管家陸安的臉色比哭還難看,在他看來,這跟引狼入室沒什么區(qū)別。
“去吧。”陸羽的語氣不容置疑。
陸安打了個哆嗦,知道再勸無用,只能躬著身子,一步三回頭地退了出去,嘴里還在小聲念叨著“完了完了”。
書房內(nèi)重歸安靜。
陸羽卻沒有立刻動身,他站在書案前,閉上眼,腦海中的棋盤飛速旋轉(zhuǎn),推演著各種可能。
李旦此舉,意欲何為?
是試探?是示好?還是……替某位至高無上的人物,來傳遞某種警告?
他原以為自己是那個唯一的執(zhí)棋人,如今才發(fā)覺,棋盤上,似乎還有另一只手,在悄然落子。
片刻后,陸羽睜開眼,眸中已是一片清明。他整理了一下衣冠,緩步走出書房,向著前廳行去。
不管對方是何來意,他都得接著。
……
陸府前廳。
一名身著灰色布衣的老者,正襟危坐,身板挺得筆直。他看起來約莫六旬年紀(jì),面容清癯,須發(fā)皆已花白,一雙手上布滿了褶皺與老繭,像極了田間的老農(nóng)。
但他那雙眼睛,卻異常明亮,看似渾濁,實則精光內(nèi)斂。他沒有東張西望,只是安靜地端著茶碗,用碗蓋撇著浮沫,動作一絲不茍,透著一股久在深宅大院里養(yǎng)成的規(guī)矩。
正是豫王府的老仆,福伯。
陸羽一腳踏入廳門,目光便與福伯對上了。
“可是豫王府的福伯當(dāng)面?”陸羽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,仿佛見到的是一位久違的故人。
福伯立刻站起身,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,姿態(tài)放得極低:“老奴參見陸侍御。不敢當(dāng)大人親迎?!?br />
“福伯客氣了,快請坐。”陸羽虛扶一把,自己則在主位上坐下,端起茶碗,卻沒有喝,只是打量著對方,“不知福伯今日前來,所為何事?”
福伯重新落座,卻只坐了半個屁股。他從隨身攜帶的一個長條形錦盒中,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畫軸,雙手捧著,遞了上來。
“陸大人,這是我家殿下,特意命老奴送來給您的?!?br />
陸安在一旁伸長了脖子,滿臉好奇。
陸羽沒有立刻去接,只是看著那古樸的錦緞卷軸,問道:“這是?”
福伯的臉上露出一絲與有榮焉的神色,聲音也透著幾分鄭重:“我家殿下聽聞大人乃當(dāng)世書法大家,風(fēng)骨無雙。前日,他偶得一幅前朝名家臨摹的《蘭亭集序》孤本,翻閱數(shù)遍,時時感嘆,說如此神品,當(dāng)由真正的知音珍藏,放于他處,明珠暗投了。”
他頓了頓,語氣變得更加懇切:“殿下還說,聽聞弘文館前夜不幸遭祝融之災(zāi),想必不少珍貴典籍毀于一旦,令人痛心。殿下人微言輕,也做不了什么,唯有以此卷軸,贈與大人,略表慰藉。望大人莫要推辭?!?br />
一番話說得是滴水不漏,情真意切。
既解釋了送禮的緣由——欣賞你的才華。又點明了送禮的時機——同情你的遭遇。
把一場暗流洶涌的政治示好,包裝成了一次風(fēng)雅文人間的惺惺相惜。
陸安聽得一愣一愣的,心想,這位王爺?shù)故莻€好人,還知道心疼咱們大人。
陸羽心中卻是一聲冷笑。
好個李旦!
這哪里是慰藉,分明是在告訴自己:你昨夜放的那把火,我看見了;你被天后召進(jìn)宮,我也知道了。我非但不怕,反而還要主動給你送上一份大禮。
他接過那卷軸,觸手溫潤,他甚至不用打開,就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厚重歷史與翰墨馨香。
這禮,太重了。
重得像一塊燒紅的烙鐵,接,燙手;不接,便是當(dāng)面打臉。
陸羽緩緩展開畫卷,一時間,滿室似乎都有了魏晉風(fēng)流的氣息。那行云流水的筆法,那瀟灑飄逸的結(jié)體,即便只是臨摹本,也足以讓任何一個文人瘋狂。
“好字!果真是神品!”陸羽由衷地贊嘆了一句,隨即卻又將畫卷小心地卷好,放回桌上,臉上露出為難之色。
“福伯,殿下厚愛,陸羽心領(lǐng)了。但這禮物太過貴重,我官卑職小,萬萬不敢收下。還請福伯帶回,替我謝過殿下美意?!?br />
福伯似乎早料到他會這么說,不慌不忙地欠了欠身子:“陸大人言重了。我家殿下常說,知音難覓,知己難求,與官階高低無關(guān)。上次與大人在雅集一敘,殿下回來后,時常念叨,說大人的見識,遠(yuǎn)超同輩。”
他抬起頭,那雙看似渾濁的眼睛里,透出一絲深意。
“殿下還讓老奴轉(zhuǎn)告大人一句話?!?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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