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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周興的話，像一條冰冷的毒蛇，纏住了滿堂的空氣。

  “詩若不好，掃了本官和諸位同僚的雅興……那可就是大大的不敬了。”

  威脅，不加掩飾。

  羞辱，也來得明明白白。

  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，這不是在比文才，而是在磨刀。周興要用“風(fēng)雅”這把最精致的刀，將陸羽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，一片片地凌遲。

  他們幸災(zāi)樂禍地看著陸羽，等著看他如何出丑。是面紅耳赤地推辭，還是搜腸刮肚地擠出幾句歪詩，然后被周興尋個由頭，當(dāng)場拿下？

  無論是哪一種，都是一出好戲。

  而那被當(dāng)做“題目”的女子，李清羅，緩緩抬起了頭。她那雙本該清亮如秋水的眸子，此刻卻是一片死灰。她看著陸羽，眼中沒有哀求，沒有期盼，只有一種被命運反復(fù)碾壓后的麻木。

  她認(rèn)得他。

  就是這個年輕人，在鄭國公府，將不可一世的鄭威逼得顏面掃地?？舌嵓沂腔ⅲ芘d卻是狼。虎尚有規(guī)矩，狼卻只有饑餓。

  她不覺得他能贏。

  今夜，他大概會成為父親之后，又一個被這頭惡狼吞噬的犧牲品。而自己，就是那塊誘他上鉤的餌。

  周興見陸羽不語，臉上的笑意更濃，輕輕敲了敲桌子：“怎么？陸御史是怕了？還是說，你們御史臺的言官，只會動嘴皮子，連幾句詩都做不出來？”

  “哈哈哈……”堂上又是一陣壓抑不住的嗤笑。

  陸羽終于動了。

  他沒有理會周興，甚至沒有看那些起哄的官員。他的目光，越過酒杯與菜肴，穿過燈影與人聲，徑直落在了李清羅的身上。

  四目相對。

  他從那雙死寂的眼眸深處，看到了系統(tǒng)面板上那一行行鮮紅刺目的詞條。

  【悲憤欲絕】、【殺意】、【絕望】。

  他微微頷首，那不是對一個美人的輕佻示意，而是一種平等的，帶著理解的致意。

  然后，他站起身，緩步走到大廳中央。

  他沒有索要筆墨，只是對著一旁侍立的家丁，淡然道：“勞煩，取一杯酒來?！?br />
  眾人皆是一愣。

  這等場合，不都是正襟危坐，苦思冥想，再三斟酌才敢落筆嗎？他竟要站著喝酒作詩？這是何等的狂妄，又是何等的自信？

  家丁不敢怠慢，連忙端來一杯滿溢的“三勒漿”。

  陸羽接過酒杯，卻沒有喝。他只是輕輕晃動著杯中琥珀色的酒液，目光再次投向李清羅。

  “姑娘，請奏樂?！彼穆曇簦瑴睾投謇?，像一陣穿過肅殺秋日的風(fēng)，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。

  李清羅的指尖，微微一顫。

  她看著那個站在堂中，身形算不上魁梧，卻挺拔如竹的青年，鬼使神差地，將手指重新按在了琴弦上。

  “錚——”

  一聲琴音響起，依舊是那首如泣如訴的曲子。只是這一次，琴音里，似乎多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……詢問。

  陸羽閉上眼，靜靜地聽著。

  直到一段樂章終了，余音尚在梁上盤旋，他才睜開眼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。

  酒杯擲地，清脆作響！

  滿堂皆驚！

  在所有人的注視下，陸羽負(fù)手而立，朗聲吟道：

  “琉璃盞，紫檀宴，笙歌繚繞夜未央?！?br />
  第一句出口，平平無奇，只是白描了眼前的奢靡景象。周興的嘴角，勾起一抹不屑。張胖子等人，更是露出了“果然如此”的表情。

  李清羅的眼中，那剛剛升起的一絲微光，又黯淡了下去。

  陸羽卻不管不顧，聲音陡然一轉(zhuǎn)，帶上了一絲悲憫與蒼涼：

  “美人卷簾奏悲音，纖指泣血十三弦?！?br />
  這一句，像一根針，精準(zhǔn)地刺入了李清羅的心口。她撫琴的動作，猛地一滯。纖指泣血……他怎么會知道，自己為了練好這首曲子，指尖被琴弦磨破，滲出的血絲早已染紅了絲帕？

  她抬起頭，難以置信地看著陸羽。

  周興臉上的笑容，也收斂了些許。這句詩，意象凄婉，對仗工整，已算出色。

  不等眾人反應(yīng)，陸羽的聲音再起，這一次，充滿了沖破云霄的激昂與不平！

  “非是籠中金絲雀，應(yīng)為九天鳴鳳鸞！”

  “轟！”

  李清羅的腦中，仿佛有驚雷炸響。

  不是籠中鳥，應(yīng)為天上鳳！

  三年來，所有人都稱贊她的琴藝，所有人都垂涎她的美貌，卻從未有人，透過這具皮囊，看到她那不甘為囚的靈魂！

  這一刻，她感覺自己不是在被一個陌生人審視，而是在被一個知己，剖開了胸膛，看到了那顆依舊在不甘跳動的心！

  眼中的死灰，被瞬間點燃！淚水，決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