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長史的第一課:公主殿下的柴米錢
珠簾后傳來的那聲脆響,像一道驚雷,劈開了主廳內(nèi)死寂的僵持。
馮德那身肥肉猛地一顫,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。他比誰都清楚,那只被砸碎的汝窯青瓷茶杯,是公主殿下最心愛之物,平日里連讓他碰一下都得小心翼翼。
今日,就這么碎了。
太平公主那壓抑著滔天怒火的聲音,從牙縫里擠出來,每個字都帶著冰碴子。
“馮德!把賬本……給他看!”
這道命令,對馮德而言,無異于天后那道敕令。他不敢再有半分遲疑,連滾帶爬地跑到書架前,將那一排排碼放整齊的賬冊,一本接一本地搬下來,堆在了陸羽面前的桌案上。
厚厚的賬冊,壘成了一座小山,散發(fā)著陳舊的墨香和銅臭味。
“陸……陸長史,賬……都在這兒了?!瘪T德的聲音哆哆嗦嗦,額上的冷汗順著肥碩的臉頰滑落,滴在衣襟上,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。
陸羽看都沒看他一眼。
他的目光,落在那堆積如山的賬冊上,眼神平靜,仿佛面前不是一個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爛攤子,而是一堆尋常的故紙舊文。
他沒有急著翻閱,而是端起侍女新奉上的茶,輕輕吹了吹浮沫,慢條斯理地品了一口。
主廳內(nèi),氣氛壓抑到了極點。
馮德站在一旁,手足無措,感覺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一塊肉,而陸羽就是那個手握利刃,卻遲遲不肯落刀的廚子。這種等待,比一刀砍下來,更讓人煎熬。
珠簾后的呼吸聲,也變得清晰可聞,急促而紊亂,顯露出主人極度的不平靜。
終于,陸羽放下了茶杯。
他伸出手,隨意地從那堆賬冊中抽出了最上面的一本,翻了開來。
他的手指修長而骨節(jié)分明,與賬冊上那些油墨浸染的數(shù)字,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他翻頁的速度不快,但目光掃過每一頁的速度,卻快得驚人。
馮德只覺得眼花繚亂,還沒看清陸羽翻到了哪一頁,對方的手指,已經(jīng)停在了某一處。
“馮管事?!?br />
陸羽的聲音,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“下……下官在?!?br />
“本官有些好奇。”陸羽的指尖,在賬冊上輕輕敲了敲,“上月二十七,府里采買西域雪蓮,用以給公主殿下沐浴,花費三百金。本官記得,宮中太醫(yī)署的記錄里,西域雪蓮乃是極寒之物,非大熱之癥不可輕用。不知公主殿下,是患了何種頑疾?”
馮德的腦子“嗡”地一聲,一片空白。
他怎么也想不通,對方是如何在短短片刻之間,就從這浩如煙海的賬目里,精準地找到了這一筆!而且,還該死地聯(lián)想到了太醫(yī)署的記錄!
“這……這個……”他支支吾吾,汗出如漿,“是……是下官記錯了,不是雪蓮,是……是天山上的雪水,對,是雪水,用來調(diào)香的……”
“哦?雪水?”陸羽臉上露出一絲恍然的神情,隨即又翻了一頁,指著另一處,“原來如此。那本官就更不解了。本月十一,府上從江南采辦‘觀音土’五石,花費一百八十金。這觀音土,乃是災(zāi)年饑民果腹之物。莫非,馮管事想讓公主殿下,也憶苦思甜一番?”
這番話,說得風輕云淡,甚至帶著一絲戲謔。
可聽在馮德耳里,卻不啻于催命的鐘聲。
“觀音土”是江南某些地方豪紳雅士用來洗滌古玉的,價格不菲,但絕不可能到了一百八十金五石的地步。這其中的貓膩,足以讓他掉腦袋。
“噗通!”
馮德再也撐不住了,雙腿一軟,直挺挺地跪了下去,對著陸羽連連磕頭。
“長史大人饒命!長史大人明鑒!是下官一時糊涂!是下官財迷心竅!下官再也不敢了!求長史大人給下官一條活路!”
他哭得涕淚橫流,哪里還有半分公主府總管事的體面。
陸羽看著他,沒有說話,只是將那本賬冊,輕輕合上,發(fā)出“啪”的一聲輕響。
這聲音,讓馮德渾身一抖,也讓珠簾后的呼吸,猛地一滯。
“嘩啦——”
珠簾被一只素手用力掀開,一身常服,卻依舊難掩絕代風華的太平公主,俏臉含煞地走了出來。
她沒有看跪在地上的馮德,一雙燃燒著怒火的鳳目,死死地盯著安坐于主位之上的陸羽。
“夠了!”
她的聲音清脆,卻冷若冰霜。
“陸羽,你到底想做什么?本宮府里的用度,自有定例,何時輪到你來指手畫腳?你這是在查賬,還是在審問犯人?你是在羞辱本宮的管事,還是在羞辱本宮!”
【天之驕女(紫)】
【當前情感】:【憎恨(深紅)+250】、【羞辱(赤紅)+220】、【殺意(暗紅)+80】
系統(tǒng)面板上的數(shù)值,瘋狂飆升。
陸羽緩緩站起身,對著太平公主,微微躬身一禮。
“公主殿下息怒?!彼淖藨B(tài)恭敬,語氣卻不容置喙,“臣并非在羞辱任何人。臣只是在奉行陛下之命,厘定規(guī)制,裁汰冗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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