翠微堂內(nèi)，魏邵恭敬地向祖母徐太夫人請安行禮，“祖母”。

  徐太夫人微微頷首，示意他起身，“你們都下去吧”。

  “是”，白樸帶著伺候的人走了出去，關(guān)上門，自己守在門口。

  魏邵緩緩起身，站在一旁，沉默不語。

  徐太夫人看著他，嘆了口氣，說道：“坐吧，仲麟，你這次做事確實(shí)有些沖動了”。

  魏邵坐下，可依然沉默著，似乎并不想為自己辯解。

  徐太夫人見狀，繼續(xù)說道：“你把辛都給了楚玉也就罷了，辛都曾是她的家長，可那磐邑是喬氏的嫁妝，你怎么能如此輕易地就將它劃給了楚玉呢，這讓喬氏以后如何自處啊”。

  魏邵的手緊緊握住茶盞，他深吸一口氣，解釋道：“祖母，永寧渠如今意義非凡，交給別人去管理，我實(shí)在放心不下”。

  徐太夫人顯然對他的解釋并不滿意，她追問道：“那你為何要讓楚玉在磐邑屯兵，如今咱們與喬家已經(jīng)結(jié)盟，你還娶了喬氏，兩家現(xiàn)在是姻親關(guān)系，你這樣做，難道還是打算出兵焉州嗎？”

  “為保永寧渠安寧，磐邑自然需要守兵，更何況……”魏邵的聲音低沉而堅(jiān)定，他緩緩抬起頭，目光徑直落在徐太夫人身上，那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決然和執(zhí)著。

  徐太夫人凝視著魏邵，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疼惜。

  她知道這個(gè)孫子心中的痛苦和仇恨，然而她也明白，有些事情一旦決定，就如同離弦之箭，難以回頭。

  “祖母，誅李肅，滅喬族，是我當(dāng)年在魏家祠堂和宗親前發(fā)的誓”，魏邵的語氣沉穩(wěn)，“大丈夫，一言既出駟馬難追”。

  徐太夫人的嘴唇微微顫抖著，她想說些什么，卻發(fā)現(xiàn)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。

  魏邵似乎察覺到了祖母的心情，他努力擠出一個(gè)笑容，但那笑容卻顯得有些苦澀。

  “祖母，我心中的這根刺已經(jīng)生根發(fā)芽，想要徹底拔出，逃避是沒有用的”，他的聲音略微低沉下來，“只能……”

  “就像表妹說的，血債血償”，魏邵的聲音突然提高。

  他的雙眼此刻通紅，眼眶中似乎有淚水在打轉(zhuǎn)，“祖母，我忘不了，我忘不了……”

  自那天過后，魏邵的夜晚總是被噩夢所籠罩。

  如果不用表妹的安睡香，他每每閉上眼睛，腦海中就會浮現(xiàn)出祖父、父親、長兄以及族親們戰(zhàn)死的場景。

  那慘烈的畫面，那揮之不去的血腥味，似乎還縈繞在他的呼吸間，讓他喘不上氣，心臟更是隱隱作痛。

  大哥最后的叮在他的腦海里不停地回響著，“不要相信喬家人，不要相信喬家人”。

  這幾個(gè)字仿佛被烙印在了他的靈魂深處，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。

  可偏偏，偏偏喬氏到了他身旁，還對他百般迎合。

  徐太夫人看著眼前的魏邵，心中一陣酸楚，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般，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。

  她顫抖著雙手，將魏邵緊緊地?fù)г趹阎小?br />
  “仲麟，我可憐的孫兒啊，你怎么會這么難呢，都是祖母不好，讓你在喬家和魏家之間左右為難，都是祖母的錯(cuò)啊”，徐太夫人的聲音帶著哭腔，充滿了自責(zé)和悔恨。

  魏邵感受著祖母溫暖的懷抱，聽著她的話語，心中的委屈和痛苦如潮水般涌上心頭。

  他緊緊地握著徐太夫人的衣襟，將頭深埋進(jìn)她的懷中，淚水從眼角滑落。

  不過，這一次，他并沒有像小時(shí)候那樣失聲痛哭，而是默默地流淚，讓那無盡的悲傷在心底慢慢沉淀。

  過了許久，徐太夫人才緩緩地松開了魏邵。

  魏邵也輕輕地擦了擦眼角的淚水，從祖母的懷中起身。

  “孫兒失態(tài)了，讓祖母見笑了”，魏邵的聲音有些沙啞，帶著一絲鼻音。

  他努力地?cái)D出一個(gè)微笑，試圖掩蓋內(nèi)心的傷痛。

  “仲麟，在祖母面前，不需要強(qiáng)顏歡笑，想笑就笑，想哭就哭，祖母還在呢”，徐太夫人也擦了擦眼淚，

  她能理解仲麟的苦，可她更想仲麟好好的，不過現(xiàn)在看來，好像她適得其反，仲麟反倒更難過了。

  魏邵深呼吸一口，“祖母，楚玉是我選的，她比我更堅(jiān)定，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，我猶豫了，但楚玉不會，她是我給自己選的后路”。

  徐氏看著魏邵認(rèn)真的樣子，又嘆了口氣，“祖母不逼你了，你做事有你的考量，但祖母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，慎重，再慎重一些”。

  魏邵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這件事公孫先生也勸過他，除了磐邑，換個(gè)離辛都近的城就是，可磐邑是楚玉和他共同選定的，為的不光是永寧渠，更是牢牢扼住焉州的咽喉。

  不考慮焉州，從巍國角度來看，這確實(shí)是個(gè)好法子，一舉多得，而且他放心，楚玉也有這個(gè)能力管好磐邑和辛都。

  “那孫兒告退了”，魏邵緩緩站起身來。

  在得到徐氏的肯定后，他挺直腰背，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。

  偏院里，小桃滿臉心疼地看著自家女君的手，原本白皙嬌嫩的手心，此刻有四個(gè)指甲掐出來的血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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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她忍不住輕聲說道：“女君，您這又是何苦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