汽車廠的設(shè)計車間里，機油味混著鉛筆屑的氣息在空氣里彌漫。

  劉光鴻趴在繪圖板前，指尖劃過新消防車的圖紙，鉛筆在“高壓水槍射程”旁標注出“25米”的字樣，現(xiàn)在可沒有隨處可見的消防栓，那就只能考慮家用水管和自帶儲水。

  滅火大隊的反饋說，現(xiàn)在胡同窄巷里轉(zhuǎn)不開身，得把車身再縮短半米，同時還要保證水箱容量擴大一倍。

  “廠長，鐵道局的人又來。”技術(shù)員小王抱著一摞資料進來，額頭上還沾著點油污，“說想讓咱們設(shè)計軌道搶修車，就是那種能拉著電焊機和鋼軌跑的那種專用車?！?br />
  劉光鴻直起身，活動下僵硬的脖頸，確認好要求，再看看原來圖紙上的線條。

  “把資料放這里?！彼钢缸澜?，“物資局要的冷鏈運輸車圖紙改完沒，等到夏天，蔬菜水果就會大量損失，那車得優(yōu)先?！?br />
  “改造完！”小王眼睛一亮，“昨天拿去給下面百貨公司試裝，他們的交接人員說比以前的保溫桶強十倍，水果從郊區(qū)到市里還是涼的！”

  他們正說著，汽車局的車間門口傳來喧嘩聲。

  幾個穿著中山裝的干部們站在車間門口，為首的正是市工業(yè)局的老陳，臉上帶著來找麻煩的神色。

  “劉扶局長啊，不是我說你，心思別總花在這些‘旁門左道’上，不如多去弄工農(nóng)業(yè)車。工人同志憑意志力能扛到醫(yī)院，干部們更要去吃苦，搞什么急救車，不是助長貪圖享樂風嗎？”

  劉光鴻放下鉛筆，拿起為人民服務的搪瓷缸喝口熱水：

  “陳主任，上周二軋鋼廠的王師傅被鋼水弄截肢，就是因為從車間跑到醫(yī)院花四十分鐘，傷口感染導至，我們當時要是有急救車，十分鐘就能到，這不是享樂，是救工人的命。”

  “那就是個別情況，總之就是浪費國家資源！”老陳提高聲音，引來不少工人探頭。

  “大多數(shù)工人同志都能堅持，互相克服不就好，你把精力放在消防車、急救車等車上，耽誤其他車的產(chǎn)量，這個責任你負得起？”

  劉光鴻沒接話，只是慢慢從抽屜里拿出紅頭文件，是衛(wèi)部統(tǒng)計的“周邊急救延誤率”，上面紅筆圈著的數(shù)字觸目驚心：60%的重傷員因為送醫(yī)不及時落下終身殘疾，40%直接死在路上。

  他把文件推到老陳面前：“這些人命數(shù)字，比汽車產(chǎn)量更重，每一條人命的背后就是一個家庭，你去問問外面的工人同志，更愿意生產(chǎn)救人的車，還是你口中的消費車?！?br />
  老陳的臉漲成豬肝色，卻被那串數(shù)字堵得說不出話，只能支支吾吾。

  旁邊的老干部打圓場：“光鴻同志有想法是好的，但也得顧全大局嘛。要不先把工業(yè)部的卡車搞出來？那可是支援生產(chǎn)建設(shè)的大事?！?br />
  “急救車優(yōu)先。”劉光鴻的語氣斬釘截鐵，“卡車能湊合用，再說其他汽車廠也有賣卡車，讓他們現(xiàn)大量生產(chǎn)不就行，質(zhì)量不行，數(shù)量來湊，人命等不起?！?br />
  他看向小王，“通知裝配車間，下午開始調(diào)試急救車的發(fā)動機，我要三天內(nèi)看到樣車?！?br />
  老陳氣得帶人離開，嘴里嘟囔著“小年輕”，“不懂政治”等。

  劉光鴻知道，總有人把民生當小事，把口號當大事，但他是汽車局局長，不是專家裝成專家，而他的造出來的車得能實實在在救人。

  三天后的清晨，第一輛急救車駛出裝配車間，駛向第一人民醫(yī)院。

  銀灰色的車身比消防車小巧，側(cè)面噴著紅色的十字，后車廂改裝成簡易手術(shù)室，旁邊的藥柜里開始分區(qū)，比如繃帶、酒精和常用藥。

  “局長，來回開三次，百公里油耗8升，比做之前的設(shè)計值還低0.5！”試車司機老張從駕駛室跳下來，臉上帶著興奮。

  “說說具體感受！”劉光鴻需要點實際駕駛反饋。

  “減震特別好，剛才我特意跑去過泥坑路，我特意看一下，擔架上的搪瓷盤都沒晃！”司機老張繼續(xù)補充道。

  劉光鴻鉆進后車廂，檢查著氧氣瓶的固定裝置，金屬扣“咔嗒”一聲將位置鎖死，他接著用力拽拽，紋絲不動。

  “不錯，工人們都沒偷工減料，小細節(jié)把控的很好?！彼c點頭。

  “就是這警報聲，是不是太吵人？”另一位試駕司機小王皺著眉，剛才試車時，高音喇叭里的“嗚哇，嗚??！”聲把郊區(qū)的狗都驚得汪汪直叫。

  “就得要這么吵?！眲⒐怿櫿{(diào)試著警報器的音量，“要讓所有人都知道，這車上拉的是人命，得讓他們主動讓道?！?br />
  他頓了頓，看向圍過來看熱鬧的工人，“誰有各個市醫(yī)院急診室的電話？記一下，貼在值班室旁邊，到時候他們司機不夠，我們這邊j就去幫一下忙。”

  人群里有人喊：“我知道??！我閨女上次不小心吃錯東西打這個電話問的第一人民醫(yī)院的醫(yī)生，怎么去催吐急救的”

  接著不少人也補充知道的號碼，你一言我一語，寫個大概。

  可他沒料到，這備用的急救車派上用場，會來得這么快，不過諷刺的是個反對他的人。

  當天下午，劉光鴻正在辦公室整理急救車的改進意見，辦公室的電話突然響起，是市醫(yī)院的急診室打來的叫車的。

  “劉廠長嗎，快派出急救車來，教部的蔡主任他媽從樓梯摔下來，沒人敢動，這邊也不具備治療條件，需要備用的急救車！”

  護士的聲音帶著哭腔打的電話，背景里能聽到雜亂的呼喊。

  劉光鴻心里一沉。

  蔡海瑞是市教局的主任，出名的嚴苛，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