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的最后一個周末，四合院周圍的空氣悶得像巨大的蒸籠，連槐樹葉都低頭。

  銅鑼巷有孩子的街坊們，卻沒心思躲涼，三三兩兩地聚在學校附近，眼神不住地瞟向校長位置，因為今天是高考成績張榜的日子。

  第三中學門口的校長剛貼出紅榜，這會兒紅榜前已經被家長們擠得水泄不通了。

  “我說三弟，你就別修那破自行車，咱去看看成績唄？”劉光天蹲在門檻上來回挪動，手里攥著個剛摘的槐葉，轉得飛快，“萬一……萬一你考上狀元了呢？是不是小丫頭！”

  閻解娣連忙回應，三哥你一定可以考狀元。

  劉光鴻放下一條廢輪胎，聞言轉頭對小可愛笑笑：“急啥？那榜單又不會跑。再說了，狀元哪那么好考。我能考上大學已經很不錯！”

  他嘴上說得淡定，指尖卻微微一頓，但新輪胎裝反。

  其實他心里比誰都清楚，以他的實力，考上大學是板上釘釘，但能不能進全市前十拿獎金，還得看這一屆高手的發(fā)揮，畢竟他已經計算很死，真要被人超過，也不算埋沒那些神才。

  比如周同學的歷史和政治是強項，最后一場考試要是超常發(fā)揮，說不定真有機會壓劉光鴻一頭。

  “我看懸啊，畢竟你小子少讀兩年書。”三大爺不知啥時候湊了過來，手里搖著把破蒲扇，扇葉上還纏著紅線。

  “上周我去護城河釣魚，聽見教育局的干部說，今年的題特別難，好多考生都哭著出來了。光鴻啊，你要是沒考好也別灰心，不如去復讀?！?br />
  這話聽得特意請假的二大媽直皺眉：“老閻你咋說話，快吐口水，重新說，要是我家光鴻考不上，你以后不準來我家！”

  說完，她往劉光鴻手里塞了塊冰鎮(zhèn)西瓜，“別聽三大爺瞎咧咧，咱等你爹和光齊回來一起去看?！?br />
  正說著，劉光齊率先騎著自行車風風火火地過來，車把上掛著個密封牛皮紙包，里面是剛從廠里領的防暑藥?！鞍?！媽！我聽紡織廠車間主任說，現在榜單貼出來了！好多人都看過！”

  二大爺劉海忠也走路到家，還給全家一人帶上一瓶飲料。

  劉光鴻放下破舊自行車，用酒精棉擦了擦手：“那就走，現在人少。”

  第三中學門口剛開始圍得里三層外三層，人頭攢動得像個大型蜂巢。賣冰棍的老漢大賺，推著冰棍廠的三輪車在人群外穿梭，“三分一根，不好吃不要錢”的吆喝聲震耳欲聾，吵得人耳朵疼。

  等劉家人抵達，已經有一條小路可以進去。

  “讓讓！趕緊讓讓！那邊有地方領雞蛋”劉光齊仗著力氣大，好不容易開出一條大路，“光鴻，快過來看！”

  劉光鴻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，首先市排名紅榜用大紅紙寫就，密密麻麻的名字按成績排名，最頂端的位置被人用紅筆圈了個圈——第一名：羅蕓，總分486分；第二名：季昌明，485；第三名：劉光鴻484。

  “差2分?！眲⒐怿櫟哪抗馔乱屏藘尚?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：劉光鴻，總分484分。全市排名第三，而周明軒第九481分，剛好踩在“前十”的線上。

  接著再看看本校達到大學錄取線的人名單，都可以上大學，就是后面名次只能服從被分配。

  “天道好輪回，我反超3分！小周同學還要努力！”劉光鴻看見本校第二名，市里第九的周明軒同學名字笑道。

  這算不上驚喜，卻也沒讓劉光鴻失望。他心里那塊懸著的石頭落地，不僅因為能拿到大額獎金，更因為這個名次剛剛好——既證明了實力，又不至于太過扎眼，正合他的小心意。

  “第三！我弟光鴻第三！”劉光天跳起來，差點撞到前面的家長，“媽！媽！你看！第三名！有獎金！”人類下意識總會找媽媽。

  二大媽擠不進來，在外面聽見劉光天喊聲，眼圈一紅，抹著眼淚對周圍的街坊說：“我家光鴻考上了！還是全市第3，可以上大學！”

  附近的街坊們紛紛道賀，有人羨慕，有人嫉妒，還有人酸溜溜地說：“不就是個第三嗎？有啥了不起的?！?br />
  “你是來搞笑，你孫子也參加，連上大學機會都沒有，第三名，古代可是探花！”

  “就是吳老太婆，你知道什么是探花嗎，就是最帥的讀書人，對了我聽說劉光鴻長得可帥了，我得給我家孫女問問！”

  “切，你孫女才10歲，還不如我家閨女成年！”

  “是啊，就是兩個探花的重量，你想謀害讀書人！”

  劉光鴻沒理會那些閑言碎語，他的目光在榜單上仔細掃了一遍，除了他和周明軒，班里還有級個同學考上了本科線，王磊的名字也在其中，雖然排名靠后，但只要能考上已經很不容易了。

  “走，大哥回家。”劉光鴻拍了拍劉光齊的肩膀。

  “什么時候填志愿？”

  “明天再去就行，反正老師都在！”

  “不趁熱嗎？”劉光齊還在興奮勁兒上。

  “算了吧，別給老師增加負擔，就我這成績，還怕沒大學讀嗎？”劉光鴻往人群外走，路過賣冰棍的老漢，買了三根奶油綠豆冰棍，“天太熱，我們先降溫?！?br />
  剛走出沒兩步，就被一個人攔住了。居然是周明軒，穿著件老干部襯衫，頭發(fā)梳得一絲不茍，臉上帶著矜持的笑。

  “光鴻啊，你考得不錯啊。其實第一名是你的，前十名，除了你是裸分，全部都有烈士子女加分，他們我都認識?！?br />
  這話聽著是夸人，實則帶著股自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