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008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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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幼微笑一笑,隨即道出前來的初衷:“……明日我?guī)熌高^來,午間你回來一趟,讓她給你把把脈,好不好?”
孟觀潮略一思忖,“尊師重道是好事,你與二老常來常往,我喜聞樂見。旁的就罷了?!?br />
“不行。”徐幼微一點兒氣勢也無地表示反對,“師母已給我回信,她記掛著你的病痛,眼下若你沒有異議,她能好生幫你調(diào)理。師父那邊,態(tài)度也已有所轉(zhuǎn)變?!?br />
孟觀潮深深看她一眼,“我倒是沒看出,你天生是說客的料?!?br />
“只要情分到了,不論什么風(fēng)波,寥寥數(shù)語就能說清。你該比我更了解?!毙煊孜⒂行┎粷M他存心挑刺,“我自六歲就拜到了師父師母門下,他們待我如膝下兒女。之前種種,他們是關(guān)心則亂?!?br />
孟觀潮卻說:“回房吧?!?br />
他不肯再說。徐幼微滿心沮喪,“你呢?”
“遲一些回去?!辈贿^是換個地方僵著、忍著,他實在懶得動。
“我跟你一起。”
“不準?!?br />
愛準不準。徐幼微默默地站在那里。
孟觀潮嘆氣,問:“不累?”
“還好?!逼鋵嵑芾郏珱]到支撐不住的地步。
“過來,坐?!?br />
“好?!毙煊孜⒆⒁獾?,從自己進門到此刻,他坐姿沒變,右臂幾乎紋絲不動。
孟觀潮喚來下人,清掃地面,取來虎皮毯子給身邊的人蓋在腿上,隨后,仍是望著窗外的海棠。
徐幼微知道,如果不主動尋找話題,他不定要晾自己多久,因而問道:“那株西府海棠,有什么出奇之處?”
他只是瞧她一眼,眼神柔柔的,不言語。
徐幼微最掛心的,是他的傷病,見找話無用,索性自說自話:“師父對你,其實一向愛重。我想著,先前只是事情湊巧,樁樁件件趕在了一處,你們又都是犟脾氣,不耐煩解釋,才僵住了?!?br />
“要我跟他解釋,說我沒趁人之危?”憑什么?
徐幼微看著他。
“要寧老爺子寬和大度地諒解我?”他才不需要。
徐幼微忙道:“師父的意思很明白了。你還要他怎樣?要他來給你賠禮認錯?”
“未嘗不可。我受不起?”
風(fēng)聲、雨聲加劇,他淡漠的語聲清晰入耳,又消散于風(fēng)雨聲中。
“你很清楚,我和娘、師母最關(guān)心的是你的傷病。一事歸一事有多難?你跟自己有仇么?”想說的還有很多,可是,她說不下去了,再說幾句,定是氣喘吁吁。
那雙水光瀲滟的大眼睛,眼尾微微上揚,此刻眸子里火星子四濺。他失笑,右臂動了幾次,終是落到她肩頭,輕輕拍撫,笑得欣慰:“看得出來,你是真好了?!?br />
徐幼微嘴角翕翕,終是沮喪地低下頭。
“至于么?”孟觀潮問,“我遍尋良醫(yī)便是了?!?br />
“那要等多久?”徐幼微語聲宛如夢中囈語,“我等不了。我……”
“怎樣?”
“你難受,我看著也難受?!鼻疤煲归g,他那不是惜字如金,分明是難受得沒力氣說話。淚意無法壓制,浮上眼底,她近乎哀求地道,“你就遷就我一次,好不好?娘也心疼你,你也知道的,對不對?”
孟觀潮動容,但是,如她剛剛才說過的,一事歸一事。思忖片刻,他說:“最遲明日給你答復(fù)?!?br />
徐幼微透了一口氣,“好?!彼兴麨槿颂幨赖脑瓌t,不會輕易打破。她固然是出于全然的好意,但也得有個度,不能急于求成。
孟觀潮把她摟到懷里,沒再言語。
徐幼微依偎著他,腦子卻是一刻都沒閑著,反復(fù)回想自己寫給師父的信,揣摩著師父能不能全然諒解他,接下來又能不能容著他的小脾氣。
他這種大男人的小脾氣,最要命。
心緒紊亂,心神緊繃,她身形隨之僵滯著,卻不自知。
孟觀潮望著窗外煙雨、海棠,思緒回到了她尚在閨中的光景。
她每日都去寧家,上午或下午,有時盤桓一整日。
他與寧博堂是在學(xué)問上的不打不相識,但與她相識前后造訪寧家,三次有兩次是請寧夫人給自己治病,每次只要快些止住疼痛。
寧夫人要不是每次見他疼得半死不活,大抵是不會理的,為著讓他常日調(diào)理著,留了后招:不給他看救急的方子,說你要是好意思總為了這種事前來,也隨你。
他就笑,說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。
那時候,兩位老人家處處為他著想,他因病登門時,他們總是瞞著幼微和別的學(xué)生、學(xué)徒,避免他的病痛被人拿去做文章。
就是在那樣的前提下,他見到了幼微——算是見到吧?總是隔著珍珠簾,離最近的時候,也只看到她一個側(cè)臉。而她,看沒看到過他,至今也不確定。
那樣的一段歲月中,發(fā)生過的三兩件小事,讓他對她傾心。
時常徘徊在腦海的,是隔著珍珠簾,看到的她站在案前鼓搗藥草的樣子。
認真,優(yōu)雅,乖巧,總會讓他想到傳說中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