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血月夜,百妖出
夏,元帝十五年。
七月,金陵。
暮夜四合。
祝寧從醫(yī)館出來,步履松快的直奔糖人兒攤子。
連續(xù)幾日的雨水,將陪都的喧囂散去了不少。
街上冷冷清清的,只有幾個攤販,行人三三兩兩,沒什么生氣。
祝寧絲毫不顧曳地的朱色羅裙,腳上的珍珠繡鞋,她蹦跳著,故意踩著街面上的水花,“咯咯”笑著,歡脫又明媚。
“家主,您慢點兒,當(dāng)心摔了!”羅笙提著藥包,從后頭追上來。
祝寧挑了一個小豬糖人兒,用力咬了一口,旋即笑彎了紅唇,“好甜哦!”
隨行的祝媽媽攥著袖子,神色深沉又復(fù)雜,“家主,您的眼疾,大夫說最好找個道士瞧瞧,他開的藥方,可能起不了多少效用。”
祝寧年方十八,生得明眸善睞,靨輔承權(quán),尤其是一雙眼睛,狀如杏子,圓潤飽滿,將少女的靈動、天真、清澈,盡數(shù)融入其中,美好的教人看著便想捧在心尖尖上寵著。
可是,最近祝媽媽有了個可怕的發(fā)現(xiàn),祝寧的左眼出問題了!
“祝媽媽,我的眼睛并無不適之感,你那晚所見,興許是眼花了。”祝寧邊吃邊說,舉手投足間,盡顯嬌俏可愛,“再說,你勸我看大夫,我也看了,大夫沒本事,便同我沒關(guān)系了。至于道士……”
祝寧狀似思考了片刻,驀地,嫣然一笑,“不知祝家祖上可有相熟的道士?祝媽媽閑暇之余,不妨打聽打聽?!?br />
聞言,祝媽媽眼底快速掠過幾抹驚疑。
羅笙不明所以,只覺荒唐,“祝媽媽,我天天侍奉家主,從沒發(fā)現(xiàn)家主有眼疾啊,你年紀(jì)大了,要不要……讓大夫給你看看?那個大夫也是,醫(yī)術(shù)不精便罷了,怎敢滿嘴胡言?”
祝媽媽被羅笙的耿直氣青了臉,然而不等她開口,祝寧便足下一縱,飛上了金陵最高的摘星樓。
九層塔樓,高聳入云。
祝寧坐在摘星樓頂上,愜意地晃蕩著雙腿。
城中的人,在她眼中小如螻蟻,但他們是鮮活的,一呼一吸,一顰一笑,都教人羨慕和心癢。
祝寧仰頭,閉上眼睛。
隨著夜色愈來愈深,金陵以西,樹妖的叫聲混合著木頭摩擦、細(xì)枝抽打聲,時而低沉如老樹喘息,時而尖利如樹芽折斷,還藏著枯葉碎裂的沙沙聲,陰冷的,凝聚了無數(shù)怨氣的灌入祝寧的耳朵——
祝寧伸出食指,點了點左眼,喉中發(fā)出低低的嘆息:“怕是壓不住了?!?br />
“血月夜,百妖出。”
不同于祝寧甜美的聲線,另一道冷冽沙啞的女音,自虛空中響起:“祝寧,你做好準(zhǔn)備了嗎?”
祝寧陡然掀目!
原本黑白分明的左眼,竟起了萬般變化,她的瞳孔被青灰色的鱗紋覆蓋,細(xì)細(xì)的青色妖紋,在眼尾勾勒出蛛狀的形態(tài),于漆黑的夜幕之中,泛出磷光,明明滅滅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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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此同時,京都。
天朗氣清的夜,花燈如晝的西市長街,酒香十里的仙樂樓,鴛鴦湖上的畫舫,天子治下的都城,到處是如織的人流,盛世的繁華。
然,觀星臺上,欽天監(jiān)監(jiān)正、天文科負(fù)責(zé)觀測天象變化的五官靈臺郎和記錄天象變化,占定吉兇的五官保章正,看著觀測到的數(shù)據(jù)和推論,卻是神情凝重,如臨大敵!
“血月將至!”
“天現(xiàn)異象,攸關(guān)國運(yùn)!”
“快,即刻稟報陛下!”
匆促的腳步聲離去,很快便有更多的人行色匆匆,紛沓而來!
元帝一襲龍袍,率文武百官,親至觀星臺!
“古書有云:月赤如血,有死王?!?br />
“月變色赤為爭與兵?!?br />
“望日蝕月月光滅,枉矢西流若金鏃?!?br />
“赤氣覆月,如血光,大旱,人民饑千里?!?br />
“血月,乃不詳之兆??!”
“……”
聽著眾臣子搬出歷史上對血月的描述,元帝眉宇間盛滿驚怒之色,“監(jiān)正,可有化解之法?”
監(jiān)正大汗淋漓,“啟稟陛下,天象不可更改,只能……只能祈福祭祀,請求上天護(hù)佑我夏朝國運(yùn)綿長!”
“準(zhǔn)!”
“遵旨!”
監(jiān)正算是病急亂投醫(yī),他是凡人,無力對抗自然天象,就只能賭運(yùn)氣了。
很快,禮部設(shè)好祭臺,元帝以天子之名,焚香祈福,禱告上蒼。
子時二刻,月亮開始進(jìn)入半影區(qū),夜空的亮度微微黯淡,血月正式降臨!
初時橘紅,不過半盞茶的功夫,圓月便成了深赭色,仿佛被陳年的朱砂硯潑染,腥紅如血!
這一幕,可謂震撼!
從京都到地方,無數(shù)人從睡夢中驚醒,披衣觀月,驚呼嗟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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