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9章 秋冬有雪遮山脊
庚申年的初冬冷得不行。
尋湯觀對凈參極好,發(fā)的道袍衣料精致厚實,飛在半空一點兒也不冷。
楊暮客坐在馬車上好像聽見了天地落子的聲兒,那周上國的國主就要跟一手。
這國主不敢飛棋,也不敢去截,就是貼著下。
白敷領(lǐng)了季通的活兒,又當侍衛(wèi),又當眼線。他耳聽八方,把所見所聞都告知楊暮客。這小道士靠在馬車座上閉目養(yǎng)神,好不自在。
路上結(jié)霜,一隊鏢人飛馳而過。他們快,快著去救命。押送的是貴人的過冬藥材。
半空有飛舟,飛舟上有信使。
信使傳令。今冬照例開倉,人均糙米一石過冬。
一石糧夠人吃百天,但糙米就說不上了。沒脫殼,甚至還摻了沙土。摘出三成,也便只能吃上七十來天。
但光吃飯不行啊,得吃肉。肉從哪兒來呢?官家只管說自己想辦法。
冬天林子里藏著肉,入山!若來年不下山,便成了匪。
馬車沒走官道,非是楊暮客刻意要藏,而是官道堵了。一路運礦的牛車,灰塵忒大,也便走了鄉(xiāng)間野路。
天妖載著凈參在半空飛,楊暮客坐在馬車在地上追。
這不就趕巧了?半路遇見郡民入山做獵戶,山上的匪人下山截獵戶。
這山中是涂計國老匪領(lǐng)著滅國后的七郡新匪,十年來年年冬天都守著山口等著獵戶入山。
獵戶好啊,帶著刀兵,帶著干糧。若有些家底兒,還可能帶著錢財。
有人不愿意搭朋結(jié)伴,活該送上門去遭宰。
路旁兩個礦工因為冬天鎮(zhèn)子停工,準備趁著大雪沒封山趕緊進來獵些東西歸去。家中也好有了肉食,養(yǎng)活小的。
山上的匪類本來是守著北面的山口,但這兩三年一直卡著那條山道,外頭的人都學精了。這一年北面百來號人提著刀槍棍棒風風火火進山。
有個眼尖的瞧見了炊煙,領(lǐng)著匪首便奔著這頭兒來。
兩個騎著鹿舉著爬犁的人沖下山,一身臭味蓬頭垢面。
“呔!兀那小兒,把身上的值錢貨都交出來?!?br />
嗖嗖嗖,幾支樹杈子修出來的弓箭落在道旁。
那兩個礦工登時就嚇傻了,一動不敢動。但騎鹿的匪人一抬頭,瞧見了一輛馬車。
弓箭落在馬蹄子腳下,那馬也不驚。
山匪哈哈大笑,不管這兩個礦工,騎著雄鹿直奔馬車沖鋒。
楊暮客一張臉拉的老長,他能算自身過往因果,可算不著這山上有匪。誰沒事兒天天掐算自己能遇見什么事兒,那樣活著也太累。
他瞪著白敷,“有匪人,你也不言聲,我們繞道多好?!?br />
白敷嘿嘿一笑,“小龍也沒聽著,累了,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……”
那哈哈大笑的山匪只當是把那兩個細皮嫩肉的車把式嚇傻了,舉著打爬犁照著白敷就掄下來。
白敷探腳勾起地面的一顆石子,腳尖一挑。
噗地一聲,匪人腦袋上多了一個血洞,滋滋往外噴著血水,從鹿背上滑下去紅紅白白灑了一片。
另一個跟著沖鋒的匪徒來到了楊暮客這邊,楊暮客抽劍一甩,半截爬犁飛到半空。
這個匪徒也不管同伴摔在地上,回身把半截斷茬戳向楊暮客。
見他還要送死,楊暮客挽個劍花。
匪人與鹿撲前一摔,人和鹿都死了。另一只鹿站在小路上浪蕩幾步,一躍逃向另外一座山。
兩個前鋒死了,那些下山匪再不管路旁的兩個礦工。全都奔著馬車而來。
這群人明刀晃晃,將小道圍住堵死。半山上一群蠢賊舉弓就射。
匪人也沒看清車夫從哪兒掏出一柄長戟,跳下車舞得密不透風,一根箭都沒扎在車廂上。
白敷冷笑,“道爺,全殺了。還是留活口?”
楊暮客閉上雙眼,喃喃道,“一群活著的餓死鬼……犯得著么?掐個障眼法都趕回山里去,讓他們自生自滅!”
天妖呼扇翅膀落下,狂風將那些被白敷定身迷魂的匪徒吹飛了好幾個。砸在樹干上,身子七扭八歪斷氣兒了。白敷沉念驅(qū)趕著匪人往山上跑,一沖將那些弓箭手也沖散了。一群二傻子好像會互相傳染一般,哈哈大笑著繼續(xù)往前跑。有些人跑折了腿都不自知。
凈參上前揖禮,“晚輩半空未能察覺有匪徒靠近,請大可道長責罰。這些匪類嘯聚山林已久,周上國初掌此地,也曾出兵圍剿,但收效甚微。好在年年糧食給養(yǎng)到位,沒能讓這些山匪成了氣候?!?br />
楊暮客齜牙一笑,“那你說這些山匪有餓死的嗎?”
凈參不敢答,躬身不起。
楊暮客嘆了聲,“算啦……待貧道查過陰司文書和郡志再說?!?br />
“多謝道長開明……”
半夜抵達郡城邊上。夜風吹,初雪落。
曠野之上只有冰冷的泥土與石頭。楊暮客不大喜歡這樣起屋墻。車廂中白描拋出去兩個貝殼,變作宅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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