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暮客抱著蔡鹮，蔡鹮則抱著狐貍，離開白玉崖。

  白玉崖山下的郡城之中。

  崖上那么大的動靜不曾掩人耳目。誰人所做，請陰司神官問個清楚……遂，一間道觀內(nèi)姓顧的俗道都上吊了，生怕那煞星找上門來。

  但他們不知，楊暮客早就記不得當(dāng)年攔路的蟲兒，更沒有去那尋仇的心思。

  就這么一路整治地脈，往北去。

  走走停停，有時候是讓崔晏去修整地脈，有時候還讓蕭艷去。

  北走八百里。北海水冷之氣南下，黑云滾滾暴雨驟降。

  “上人。下大雨了，還修整地脈嗎？”

  楊暮客指尖靈光一抬，一片巨大的葉子長成了一座小亭子，幾人趕忙進(jìn)去避雨。

  “你若犯懶便直說，修整地脈與下雨何關(guān)？況且水田交接，不正是松土補(bǔ)齊地下水的好時候？”

  崔晏是紅毛狐貍，看不出來面色，但脖頸子已經(jīng)粉到了根兒上。

  “上人說的是，奴家妖性難馴?！?br />
  楊暮客咂嘴一聲，“我馴你作甚。下雨就歇著，省省勁兒，下完雨待空氣清新，神清氣爽。干活兒也爽利?！?br />
  “是?！?br />
  這場大雨，沖刷著官道。一群兵馬疾馳北上。

  蔡鹮他們站得高，看得遠(yuǎn)。那雨點(diǎn)兒中如螞蟻搬家一樣的隊(duì)伍看得蔡鹮眉頭一皺。

  “這么多兵馬北上，似是要打戰(zhàn)了。道爺，您還往北去么？”

  楊暮客瞧著二郎腿倚在葉子經(jīng)脈上，“你好好看看，不帶輜重給養(yǎng)，這是去打戰(zhàn)嗎？”

  嗯？蔡鹮這才凝神去看。

  她如今隨著楊暮客俗道坎術(shù)也修得越發(fā)精深，指間掐算，能借水意知曉就近之事。

  若是打戰(zhàn)，那隊(duì)伍里則會凝結(jié)庚金之煞，水意會冰寒刺骨。但和雨水神念相連，并無此感應(yīng)。

  這長長的隊(duì)伍，兩個時辰才盡數(shù)離開。

  “道爺，莫賣關(guān)子了。這些人到底是去作甚的？”

  楊暮客本來閉目養(yǎng)神，睜開一只輕輕一笑，“逃兵。心急……”

  蔡鹮恍然大悟，“怪不得如火如荼，可這些兵從哪兒來？去北面又做什么？”

  她才說一半兒，就想到了一種可能，這些是白玉崖上面的皇城禁軍，這是要去北方投誠了。

  楊暮客遠(yuǎn)比蔡鹮干脆，他不會胡思亂想，就近一抓，將原本是山神的兔妖從山石縫兒里抓出來。

  “這位妖精朋友，神國雖然沒了，但相比爾等過往神官故舊，應(yīng)該仍有聯(lián)系吧?！?br />
  兔妖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，“不知道長您說什么。”

  “此地離京都不遠(yuǎn)，貧道雨后會幫你規(guī)整地脈，不久以后，想來神國亦會歸來。”這話楊暮客剛說一半，便拿出一炷香在手中晃晃。

  兔妖的眼神隨著香線來回擺動。

  楊暮客對著香頭兒一吹，紅紅的火星子冒出一縷白煙。

  “最近有沒有發(fā)生什么有趣的事情？貧道一直忙著規(guī)整地脈，走走停停也來不及去問，怕是重要的大事兒都錯過了。走了八百里，卻走了將近十天……”

  兔妖立起身子去聞香火味兒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踮起腳才蹲坐好乖巧地看著道士，“十天里，好多飛舟從京都離開。不似是去辦事兒，卻像是搬家。我山外有一個朋友，是官道驛站的土地。驛站已經(jīng)沒人了。驛館里的管事兒卷著財貨跑了。”

  楊暮客低頭問它，“這些年沒了神國管教，吃了幾個人？”

  兔子耳朵動彈一下，“兩個進(jìn)山的……”

  楊暮客把香火往山頭一拋，兔子化作白風(fēng)直奔山頭兒而去。

  但楊暮客的傳音響徹山頭，旁人根本聽不見，只有那山神聽得見。

  “不久后，會有宗門弟子出山巡游，屆時會斬妖除邪，你若機(jī)靈就莫要再吃人，否則被人當(dāng)做妖邪打殺，實(shí)屬無妄之災(zāi)。我等處置好地脈后，守好了我等功德。有了差池，貧道可不容情?！?br />
  兔子在香火邊上化作一個石龕，呵呵笑著，“小神明白……”

  楊暮客得了這聲答應(yīng)也會心一笑。還有救，還有救就好！

  風(fēng)吹雨打花落去，一夜聲息又天明。

  崔晏陪同楊暮客在茂密的樹林中穿梭。

  規(guī)整地脈其實(shí)很簡單，地河淤塞，那就通開。一個惡臭的爛泥塘瞬間凹陷下去。

  陰木生根，搶奪生機(jī)。那就伐掉。

  纏繞在其他樹木枝丫上的藤蔓落在爛草堆中。

  崔晏學(xué)得亦是有模有樣，大狐貍瞬間兩丈來長，九條尾巴在臀后不停甩動，時不時會有煙火燒裂懸在坡上的石塊。這石塊堵了水流下山的路徑。片片碎裂落下，小溪沖開忤逆，碎石滾動變成了一條天然小渠。

  此地處置完了，繼續(xù)背上。

  來到了一個城鎮(zhèn)之中。

  楊暮客坐在馬背上抽抽鼻子，一股嗆人的海腥味。

  此處定有淫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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