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暮客半空遙遙相望，小樓起床了，玉香正幫著她梳頭捋青絲。

  一低頭，云下是朱顏國的一座小城，這蒙蒙細(xì)雨化薄霧。街面上女兒家連忙返屋取傘，媚眼朦朧。

  消解了少量云中水炁，楊暮客猶不滿足。攜著蔡鹮起大風(fēng)，接木性靈韻，引著水炁向東行。

  東邊沙漠無垠，不論多少水炁都能吃得下，但也留不住。

  楊暮客深知這無異于飲鴆止渴，但總好過當(dāng)下防汛沒準(zhǔn)備好，便暴雨臨盆洪水滔天。

  等他載著蔡鹮落下，面色有些狼狽。

  蔡鹮上前心疼地扶住他，“道友，這回怎地這般疲累？”

  “我想讓人間緩一口氣，哪怕只是一小口。”

  “這也是做功德嗎？”

  楊暮客親昵地揉揉她的頭發(fā)，“哪兒有什么功德，求的是心中暢快罷了。”

  “為了暢快這般不要命？以往你都是留三分法力?！?br />
  “自家地頭兒上，有甚可怕的?！?br />
  “我自是說不過你。你且歇著，我來生火造飯。”

  楊暮客則嘿嘿一笑，動(dòng)用手里的儲(chǔ)物匣子。

  一揮袖，桌椅板凳齊備，桌上飯菜熱騰騰。

  蔡鹮一入口，便知這是玉香烹飪。

  她默不作聲地吃著，時(shí)不時(shí)抬眼看看楊暮客。

  楊暮客自顧自吃得津津有味，女兒家不禁心中抱怨。

  她吃完了放下碗筷問，“你怎地不去看看玉香姐姐？久別不見，不該是卿卿我我一番么？”

  楊暮客聽了一愣，而后氣定神閑，還想伸手捏捏她的鼻子。但想著她已入全真，就此作罷。

  小道士略有遺憾地說，“怕去陪她以后……免不得要問小樓姐把她求來留在身旁。屆時(shí)你倆又能作伴了。這般作答，你可滿意？”

  蔡鹮當(dāng)即面色通紅，呸了一聲。

  楊暮客見她害臊更不知羞地說了句，“你拈醋怎地就拈不到小樓姐身上。我可是與她相聊到夜半呢?！?br />
  蔡鹮聽后面上血色褪去，又變得鐵青。氣鼓鼓地看著楊暮客。

  楊暮客擺擺手，意味深長地說，“道友，全真受戒，要修心……”

  這榆木疙瘩一場(chǎng)話把蔡鹮氣得不輕，夜里翻來覆去睡不著，一雙水靈靈的眸子盯著楊暮客打坐的身影。

  她為何要受戒全真？其實(shí)她也不知道。但當(dāng)下她后悔了……過往回憶涌上心頭，陰差陽錯(cuò)從了楊暮客，但這人好似不曾發(fā)生一樣。

  種種苦楚折磨著蔡鹮，一想到自己是個(gè)凡人，不由得悲從中來。眼淚兒瞬間就止不住了。

  修了俗道又能怎地？他們都是長生久視的，我這凡人最后也不過是草草收?qǐng)?，何苦來哉?br />
  楊暮客聽著一旁的女子低聲啜泣，他何嘗不曾揪心。

  但咋說呢？總不能倆人地為床，天為被，一通胡天黑地。能改變什么嗎？什么都改不得。倘若干了，那時(shí)不但壞了蔡鹮的全真，也毀了他自己的道基。

  心如明鏡的楊暮客曉得外邪已經(jīng)再次悄然而至了。

  他從容出定，來到蔡鹮身邊坐下。手里掐個(gè)三清訣，熒光閃閃。

  忽然間天上落雨了，淅淅瀝瀝的小雨。楊暮客那番作為，似乎天宮都看明白了也要幫他。

  “知道為什么水炁如此豐沛嗎？”

  蔡鹮翻了個(gè)身，不想聽。

  “這三清訣你也能掐，你修了俗道，也修的是坎水之術(shù)。掐來看看……”

  蔡鹮捂住耳朵，“起開些，貧道全真。咱倆男女授受不親，請(qǐng)道友自重！”

  楊暮客嘆了口氣，“水是好的，江河湖海，都是好的。風(fēng)景秀麗，滋養(yǎng)生命。但不該多了，強(qiáng)落在土地上，把不該占的地方占了?！?br />
  蔡鹮聽著楊暮客的歪理坐起來，“水本無形，你這是什么話？”

  楊暮客嘎嘎一樂，“你不是挺懂道理嗎？你說為啥今年陰雨連綿？”

  呸，蔡鹮瞪著他，“你若想以水喻情。我勸你枉費(fèi)工夫。當(dāng)初船上許你一輩子，你是認(rèn)了的?！?br />
  “認(rèn)，認(rèn)！咱們這不都是道友了嗎。道侶共赴大道，比那兒女情長不知好了多少?！?br />
  蔡鹮面色一紅，反而解釋起來雨水之事，“你去歲就說，水火未濟(jì)。這是水來滅火，去歲未竟，今朝償還。是也不是？”

  楊暮客搖頭，“我見小樓姐時(shí)也是如此想的，但當(dāng)下我明白了。根子在她身上?！?br />
  ?。坎帖q張大了嘴。

  楊暮客嘆息一聲，“她乃是朱雀行宮祭酒，金鵬化形真人大妖。她金炁運(yùn)道無可比擬，金生水。如此而已。”

  蔡鹮驚了，什么情愫此時(shí)都顧不得了。

  “我曉得她不同。小姐……呃，但賈小樓她如何能影響天地局勢(shì)……”

  楊暮客戳了她的腦門，“大氣運(yùn)若不收斂，自是這般后果?！?br />
  “那咱家小姐豈不是壞人啦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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