岸邊停著三艘大船，此回祭祀典儀是在入口首船之上。

  跪了近一刻的楊暮客，一遍遍地念誦道經(jīng)，終于消解欲望。楊暮客笑著起身環(huán)顧四周，只是稍稍轉(zhuǎn)移注意力，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，看我多聰明。

  “尊師久等了，小子祭祀天地心中有感，些許感悟，無言以表?！?br />
  粟岳瞇著眼，面上是仙風(fēng)道骨的慈祥之相?！盁o妨，加冠繼業(yè)，少年郎此番應(yīng)有感悟。大可道長能有頓悟，說明慧心獨具?！?br />
  老方丈面臨諸多賓客毫不怯場，洋洋灑灑，念誦禮贊致辭。

  北方禍亂，當(dāng)下南方安定，亦要攜手同心，捐才獻(xiàn)力。與第二艘樓船連接之處，有獻(xiàn)禮箱，路過之人可留下心意。所捐獻(xiàn)資財，盡數(shù)登基造冊，表與官家。

  而后老方丈又說了些勸誡的話。諸如，眾人攜帶重寶前來，金炁群聚，難免有了殺伐之意。二船客房有蒸汗浴室，上下船當(dāng)洗盡鉛情，還得本心。汗蒸室有國神觀制備的汞丸，為眾人添木性長生。

  楊暮客一旁聽得齜牙咧嘴。這“尊師”修得是個什么東西？

  待粟岳講完，楊暮客隨他去了后堂。

  到了后堂后，粟岳即刻換了一張臉，笑呵呵地說，“方才眾人之前，要做足氣勢。老道久聞大可道長之名，并非刻意怠慢。你我不必持輩分之禮。老道喚你一聲小友，不知當(dāng)不當(dāng)?shù)?？?br />
  楊暮客笑瞇瞇地點頭，“當(dāng)?shù)?，?dāng)?shù)??！?br />
  粟岳拉著楊暮客入座，“小友，老道最近時運(yùn)不濟(jì)，多事勞神。不知小友可否幫忙占卜一番?！?br />
  楊暮客仔細(xì)端詳了下粟岳，“占卜之事要有征兆意象，小子初見尊師，見尊師儀表堂堂，不敢動念?！?br />
  “無妨。小友只管動念?！?br />
  楊暮客再笑道，“世上之事皆有代價，小子強(qiáng)行動念，非自然之道。怕是牽強(qiáng)附會，難以作準(zhǔn)?！?br />
  粟岳點了點頭，“確實。占卦卜算天機(jī)，消耗元氣。此物不知與小友來說，是否有用？”說著，粟岳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，打開后里面是一根帶花的干參。人參多須，藥味與靈性十足。

  楊暮客伸手折下人參須，放在口中含著，“天地造物，確實可補(bǔ)足元氣。不知尊師要占卜什么？”

  粟岳鄭重地說，“我想問一下未來的時運(yùn)?！?br />
  楊暮客排天支地干，抬頭看粟岳，“尊師欲知時運(yùn)，也太寬泛了些。生老病死是時運(yùn)，兒孫前程是時運(yùn)，升官發(fā)財是時運(yùn)，妻妾和合是時運(yùn)。不知尊師欲問哪種時運(yùn)？”

  粟岳眼珠一轉(zhuǎn)，當(dāng)下最難之事還是兩權(quán)爭斗，他若問這個，那便是問國事兒了，這一株人參怕是不夠。于是說道，“我當(dāng)下處境兩難，貴不可言之人逼迫我做出抉擇。我該如何選擇，才能平安度過此難？”

  楊暮客在老頭兒說話間已經(jīng)排好了卦，按照天時，此卦為睽卦。六爻上九，睽孤，見豕負(fù)涂，載鬼一車。先張之弧，后說之弧，匪寇婚媾。往遇雨則吉。

  說明這老頭兒的確是遇到了敵我難分之事。

  兩性相悖，這不是在說男女，而是在說兩個貴不可言的人之間的矛盾?；樗鸩⑽聪鄾_，而是向著各自不同的方向前進(jìn)。

  楊暮客于是侃侃而談，“尊師所言貴不可言之人，心性不合，主意相離。一人向南，一人向北。不論選誰，皆為正選，其重點在于不疑。尊師不疑，貴人則不疑。不疑則無咎。而當(dāng)下抉擇，皆是陰云之下，當(dāng)陰云盡去，貴者心胸廣大，自不追究?！?br />
  粟岳咬著嘴唇，聽完此話看了看楊暮客。這大可道長果然神奇，只是占卜，竟然將事情梗概猜個通透。的確，他與太子家臣常來常往，也經(jīng)常與尹氏家族香客交往甚歡。但當(dāng)下的確是不能再腳踏兩船。尹氏欲往北，太子欲安南。粟岳咬了咬牙，若看向未來，定然是要與羅氏結(jié)歡才好。那便支持太子好了。

  粟岳無需多言，點頭言道，“多謝大可道長解惑。”

  楊暮客也幫人架梯，客氣道，“為尊師排憂解難，是小子的福分?！?br />
  外船上賓客由著侍從一一叫號前往中船。有人帶著錦盒，有人則兩手空空。他們隨行都帶著護(hù)衛(wèi)，侍從主要的作用是讓客人保持距離。都是士人，平日里大權(quán)在握，心高氣傲。若離近了，因一點小事兒有了口角，那便是他們敖氏航運(yùn)招待不周。

  敖氏船隊對于名單上的士人貴族，皆進(jìn)行摸底調(diào)查。誰與誰親近，誰與誰有隔閡。有仇的定然要安排的遠(yuǎn)些。

  比如李滄海和龐然郡太守就互相不對付。

  龐然郡李氏以武傳家，太守姚文元對這種粗胚是最不待見的。他敦江姚氏書香門第，一直不曾豢養(yǎng)私軍，近年來也是尹氏派遣了些許部隊在姚家駐扎。

  太守是最先進(jìn)去中船的人，畢竟一郡牧守，這個領(lǐng)頭之人當(dāng)?shù)闷?。李滄海便是最后一個進(jìn)去的。

  李滄海看了看那募捐的箱子，已經(jīng)裝得滿滿登登。他從懷里取出一沓百文通票，塞進(jìn)去。守著募捐箱的道士作揖。

  小主，

  來到了二船，映入眼簾的便是楊暮客的那把扇子。

  被封在琉璃罩子下面。

  金絲木做骨，好似金子在木質(zhì)之中流淌，也因為楊暮客經(jīng)常拿著溝通靈炁。這金絲竟然總是無影無形地偶然拼成篆文。那扇骨上好似不停有文章變幻一般。白鳩羽絲紡織成的扇面上寫著道法自然四個字。這四字渾然天成，絲毫沒有書寫的痕跡。仿佛是羽絲本來的黑色紋路。

  李滄海屏息，心道好寶貝。

  即便是李滄海最后一個登上二船，那扇子依舊有幾人圍觀。他們指指點點，猜測這扇子是何處工匠制作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