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香道人從秀囊里掏出一把零碎的骨片，塞進(jìn)了楊暮客手中。

  烏黑的夜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，楊暮客一步一個腳印在村周圍轉(zhuǎn)悠著。那只貓跟在他的身后，打量著他埋下的骨片，然后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埋土念咒。遠(yuǎn)處炁脈的靈炁勾出一絲，浸潤著山村的泥。

  繞了一個圈，玉香道人依然撐傘在等候。

  “怎么不回去呢？小樓姐不需照顧么？”

  “小姐點了安神香，要睡上一天一夜才醒。她不愿見這些，亂了心境，修行不好?！?br />
  楊暮客點點頭，“我這頭一回理炁，來，你修為高深，掌掌眼，有啥錯漏沒有?！?br />
  腳底的那只貓舉起爪子叩頭，“道長弄的極好，小神周身通泰?！?br />
  玉香笑了，“它說好便是好了，不過這也只是開了個頭。理炁不在一時，駁接之后山神土地自會照料?！?br />
  那貓眼咕嚕一轉(zhuǎn)，“前輩說的極是。小神還有一事相求……”

  楊暮客看著一人一貓搭茬接話，總覺得有事兒瞞著自己。他不過一個臭偷電的，接上線了還能干啥？他看著土地，“你說?！?br />
  “這村子坡上有一戶人家，濁炁沖刷留了許多煞氣。那戶有邪祟，小神不敢接近，還請道長還以清明?！?br />
  楊暮客點點頭，他方才繞村一周確實看到高處有兇煞聚集。“那走吧，還請玉香保我周全?！?br />
  玉香稱是。

  一行人來到那舊宅前，黑漆漆的夜里門窗大開，里面好似黑洞一樣。就在楊暮客靠近的時候里面亮起了燈。

  一個老婦人端著油燈扶著門框看著他，“小雀回來啦？”

  哦豁，起尸了。這老婦跟楊暮客是一個品相，一個是已死不死，一個是將活未活。楊暮客袖子搭在手背藏了一手震字訣，靜靜地看著那老婦。

  血衣猛鬼青發(fā)紫面，藏于尸身。周身煞氣繚繞凝而不聚，漆黑的眼珠還留有一絲靈光。

  楊暮客又往前走了兩步，那婦人手中的燈昏暗了許多，“貧道不是小雀，夜深了，想借宿一宿。”

  老婦關(guān)上了門，那房屋瞬間門窗緊閉沉淪黑暗。門后傳來沙啞尖刺的聲音，“屋中只有老身一人，不便客人留宿，還請道長去尋別的地方?！?br />
  楊暮客再往前幾步，“敢問老人家今夜何年，小道士云游四方，不知如今的年歲?！?br />
  “壬辰年季秋?！?br />
  走到離屋門七步之內(nèi)，楊暮客輕聲問，“老人家不是凡人吧？”

  黑暗中安靜了下來。

  “老身本是村中的巫祭?！蔽堇镱^的女尸無奈回答。

  “那如今呢？”

  小道士此話說完，一瞬間種種幻象盡去。一間草屋塌了半邊，壽材倒在墻邊。那老婦人端著油燈用漆黑的眼球看著楊暮客。

  “老身不曾吃人?！崩蠇D人聲音打顫。

  “巧了，貧道曾經(jīng)吃人?！睏钅嚎蜕碇琅墼谟暌估锩婺磕：且豢谏陌籽佬χ?。

  “道長是成道的鬼王，吃了老身也無益于道行?！?br />
  楊暮客點點頭，“我知道，沒打算吃你?！逼鋵崡钅嚎痛藭r捏著震字訣的手全是汗水，這老妖婆怎么一眼就能瞧出來自己的跟腳。

  “道長降臨此地是為了那村中生魂？”

  “不是?！?br />
  那老婦人為了求生賣掉了這村中生民?！叭羰堑篱L早些年來，村中人丁興旺，尚足道長一次修行?！?br />
  “說了不是。”楊暮客又往前邁了兩步，抬手橫端胸前蓄勢待發(fā)，“你已經(jīng)淪為邪道，雖不曾吃人，卻有噬人之心。貧道是為了鏟除邪祟而來。”

  “鬼王說出這話，不怕傳走了后變成笑話嗎？你我都是邪祟，你又憑什么鏟除我？”忽而陰風(fēng)怒號，那老婦周身的煞氣如小蟲一般鉆進(jìn)鉆出。

  轟隆隆，一道陽雷自云端落下。電光石火，濕潤的空氣充滿了魚腥味。

  那還魂的活死人被雷擊后佝僂著身子，一雙漆黑的眸子盯緊了楊暮客。老婦人不解這鬼王活尸為何會使雷法，她并無爭斗之心，但又不甘淪為口糧，使出了生前祭祀用的法器。是一雙狼毛織做的繡鞋，吧嗒吧嗒走出來一個人形。

  楊暮客又不是傻的，才不與她硬拼。俗道法術(shù)招呼著尸鬼作用有限，若真用了那青鬼法相。也算不得正經(jīng)修行，所以他用了請神之法。

  “六丁六甲，乾坤借法，上清正道，急急如律令。”楊暮客手中掐訣，請神入體。

  老婦人聽聞?wù)埳裰ǜ腔诺貌恍?，六丁六甲之號豈是隨便呼應(yīng)？她先手欲要打斷楊暮客迎神，一雙繡鞋載著山魅宛若天仙，一時間山坡上云煙繚繞，山泉叮咚。陰煞之氣藤蔓爬向了楊暮客聯(lián)結(jié)的天地靈炁。

  但楊暮客迎神的過程太快了，好似那歲神早已等候一般。一道金光降下，甲申應(yīng)招入凡，道士長袖一揮靈炁化作陰兵。甲申神目射金光，手中長锏往地上一砸，陰兵各自捉起地上爬動的藤蔓。云霧化作濁炁散開，藤蔓變成煞氣嗤嗤作響。

  “爾等妖邪可還有手段？”甲申神甕聲甕氣地問道。

  小主，

  歲神斗法干凈利索，尸鬼被陰氣鎮(zhèn)壓。

  老婦人跪在地上有氣無力，卻倔強(qiáng)地問，“老婦斗膽問歲神，若我為妖邪，那他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