休息了片刻的楊暮客，收拾起地上的竹簡，卷成一捆捆隨手放在書架的格子里。他踮著腳從書架高處摸出一捆玉簡，放在掌心摩挲了幾下。

  玉簡小腿粗細(xì)，每一片都薄如蟬翼，沒有細(xì)繩串連。在手里鼓搗了幾下，發(fā)現(xiàn)打不開。記得山上師傅說需用觀想之法閱讀。閉上眼睛運轉(zhuǎn)念頭，無用。

  啐，楊暮客隨手把玉簡丟進(jìn)了竹簡堆里。

  于是他轉(zhuǎn)身走到了另外一個書架前。這個書架有標(biāo)識，上面寫著靈獸豢養(yǎng)心得。楊暮客一臉嫌棄的表情，老子上清門徒學(xué)母豬的產(chǎn)后護(hù)理？

  登登登，楊暮客小跑上樓。二樓是一個小精舍，中間擺著一個蒲團(tuán)，一捆捆竹簡碼成一摞靠墻放著，一個小書柜靠著窗子。他走到書柜前，上面堆著幾本書。拿起一本，字解。

  楊暮客把書丟到蒲團(tuán)邊上，再拿起一本，易數(shù)隨記。丟在書柜的一旁。七十二變里的易數(shù)之變就已經(jīng)讓他頭大無比，這書不看也罷。其實從楊暮客選擇文科，拒絕少年科大的邀請就能知曉他是不喜歡算術(shù)的。在楊暮客眼中，人類解釋世界有兩種方式，文字與數(shù)字，他更喜歡文字。

  剩下的書本看了看，也都是豢養(yǎng)靈獸方面的，便走到蒲團(tuán)那坐下。捧起字解看了起來。

  日落西山。

  楊暮客正看著書，那個游神在他身邊鉆了出來。

  “道長，訪道大醮禮成，還請前往大殿參禮。”

  “不去。”楊暮客擺擺手。

  字解是本有趣的書，每一個字都有自己的小故事。書不厚，修道之人寫出來字字珠璣，佶屈聱牙。每一頁都能體味許久，楊暮客對此倒是甘之如飴。

  “道長……莫要為難小神?！蹦怯紊窆虬菀欢Y，十分嚴(yán)肅地說道，“此乃禮法，還請道長自重?！?br />
  百般不愿的楊暮客腦中靈光一閃，似乎有什么人點醒了沉迷讀書的他。

  哎……楊暮客嘆了口氣放下了書，想了想又把書揣進(jìn)了懷里，說道，“此書我還沒看完，待閱完以后會留在精舍之內(nèi)，你放心，我沒興趣拿爾等青靈門之物。且前面帶路，我隨你去見那天道宗道長?！?br />
  “謝道長……”

  楊暮客又瞅了瞅那些書架，覺著來一趟不能白來，到俗道經(jīng)文那邊抓了一把插進(jìn)褲腰。

  隨著那游神一路穿過那片竹林，黑黢黢的看不見那些躲在陰影里的小獸了。馬兒也不知跑到了哪兒去，那片草地上空空如也。路上楊暮客聽著游神的囑咐，整理儀容。揣進(jìn)褲腰的書收入了袖子，久坐道袍上的褶皺也抻平。

  天邊是一抹紫霞，太一門山門在虛假的星空下閃耀。

  走過了碧瓦寶殿，再繞過一片池塘，一座大雄寶殿前面的廣場上跪著一眾青靈門弟子在誦經(jīng)。寶殿前香爐的三炷香，像是在呼吸一樣紅彤彤。

  那游神站在青靈門弟子陣列之外，“小神只能到此，下面還請道長自己前去?！?br />
  楊暮客點點頭，雙手揣在袖口里挺著胸脯走在大道中央。

  他仰望著那金光熠熠的大雄寶殿，身邊那些修士口中念出的經(jīng)文像是倒飛的雨水沖向了天空。

  步伐穩(wěn)健。

  “恭迎上清宗門紫明道長……”一個白發(fā)蒼蒼的老道在寶殿門前唱道。

  清脆的編鐘聲和著楊暮客的腳步，一陣風(fēng)吹過，道袍的下擺隨風(fēng)飄蕩。殿內(nèi)青靈門掌教和天道宗長老站在門口看著面容清秀的楊暮客，都笑著點點頭。當(dāng)下的小道士與初入山門之時判若兩人，若說有甚不同。大概是腹有書文氣自華吧。

  天道宗的長老細(xì)細(xì)打量，確實出眾。如此縹緲出塵的修道種子未落我家，可惜了啊。

  “這位就是上清門的紫明道長。紫明道長，這位是天道宗的錦旬真人?！鄙锨彘T掌教邁步走出大殿介紹道。

  楊暮客雙手伸出袖子，他捏著子午訣準(zhǔn)備長揖的時候，身子停住不能動了。

  “紫明道長不必，你我同輩，時揖即可?！卞\旬真人也雙手相搭推至胸前，稍稍欠身，“見過紫明道長?！?br />
  楊暮客起身抬頭看，好一個仙風(fēng)道骨?！耙娺^錦旬真人。”

  “里面請?！鼻囔`門掌教單手一劃躬身對著楊暮客說道。

  楊暮客點點頭，邁步跨過門檻走進(jìn)了寶殿之內(nèi)。

  寶殿里青靈門一眾長老坐于右側(cè)的蒲團(tuán)上，小樓坐在供案下左側(cè)。她身后還坐著幾個天道宗的修士，一個長須美髯公坐在那群人最前，身后三個道士和一個坤道。

  天道宗的修士都盯著這個還沒筑基的小修士，那坤道水靈靈的大眼睛更是飽含打量之意。這就是上清門的紫明？果然是數(shù)典忘祖之門，竟然排輩賜字的規(guī)矩都亂了。新入門的小修士哪兒有賜前輩之字的道理。

  “二位，請入座?！鼻囔`門掌門招呼著，說罷坐到了供案右側(cè)。身邊依次是長恩，長隆，還有兩位長老。

  錦旬走到小樓左側(cè)的蒲團(tuán)前坐下，楊暮客也坐到了小樓的右側(cè)。

  編鐘聲停了，殿外的老道走到了香爐前，唱道，“元道八百四十三甲子壬辰年玄秋，望五日上清門與天道宗來我青靈門訪道之大醮禮成?！?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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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當(dāng)……

  寶殿臺階兩旁豎著的兩面大銅鑼被青靈門弟子敲響。

  那老道繼續(xù)唱道，“慶天道熾盛，慶同道和諧。”

  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