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 流浪
是他以萬載修為凝練的“魂海盾”,曾擋下過無數(shù)界域的至強(qiáng)一擊。
可這一次,灰墻與青光碰撞的瞬間,竟發(fā)出了玻璃碎裂般的脆響。
“咔嚓——”
開天斧勢如破竹,青光過處,十萬神魂虛影像被點(diǎn)燃的紙人般紛紛潰散,連半縷殘魂都沒留下。神帝瞳孔驟縮,想退已是不及,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青光斬在自己眉心。
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,神帝的身軀就在青光中寸寸消融,玄色帝袍、日月星辰紋、甚至那俯瞰眾生的眼神,都化作點(diǎn)點(diǎn)飛灰,被風(fēng)一吹便散入塵埃,仿佛從未存在過。
紫關(guān)的廢墟上,只剩下漫天消散的符文星光,和方宇那幾乎透明的身軀。他看著神帝消失的方向,嘴角牽起一抹極淡的笑,然后緩緩抬起手。
地上,蘭蘭化作的黑紙、天天的青紙、趙詩雅凝著劍符的白紙,都輕輕顫動起來,順著一股無形的力量飄向他。當(dāng)三片紙頁觸碰到他身體的剎那,方宇的身影也開始變得輕薄,最終化作一張鋪展開的潔白大紙,上面隱約能看見三道淺淺的印記,像極了三人的輪廓。
就在這時,開天斧斬出的那道裂口中,突然卷起狂暴的罡風(fēng)。那裂口漆黑如墨,深不見底,仿佛連通著混沌之外的虛無,連天道法則都在它邊緣扭曲。方宇所化的白紙被罡風(fēng)一卷,像一片找不到歸宿的葉,搖搖晃晃地墜入了那片黑暗。
裂縫深處,隱約有紫電閃爍,卻沒能留住那張紙的身影。
不知過了多久,天地間響起一聲悠長的嘆息。
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裂口旁,他身著與天地同色的長袍,雙手緩緩抬起。指尖流淌著溫潤的白光,所過之處,紙關(guān)的斷壁殘?jiān)_始自動拼接,倒塌的城墻重新豎起,連空氣中彌漫的血腥與戾氣都漸漸消散。
他揮手撫平了開天斧留下的裂縫,又將神界與紙界的天道法則輕輕一捻,讓那些原本沖突的紋路漸漸融合,最終化作一道橫貫蒼穹的七彩虹橋。
做完這一切,身影望著方宇消失的方向,又嘆了口氣。隨后,他的輪廓漸漸變淡,化作點(diǎn)點(diǎn)光塵融入天道,仿佛從未出現(xiàn)過。
天地間恢復(fù)了寂靜,只有紙關(guān)城墻上新生的青苔,在風(fēng)中輕輕搖曳,像是在訴說著一場剛剛落幕的傳奇。
那張白紙?jiān)谟钪嫣摽罩酗h了不知多少歲月。紫電在身側(cè)炸開時,它便借著電光的推力輕輕一旋,避開那能熔穿星辰的熾烈;隕石帶著破空銳嘯砸來時,它又像有了靈識般蜷起邊角,從石與石的縫隙里悄然滑過。無數(shù)次險象環(huán)生,紙頁卻始終潔白如新,連一絲褶皺都未曾添上,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護(hù)著它,要將這縷殘魂送往未知的歸宿。
終于,前方出現(xiàn)了一片氤氳的光暈。那是個被淡金色氣流包裹的天地,山川隱約,河流如帶。白紙穿過光暈時微微一頓,隨即悠悠飄落,像一片遲到了億萬年的雪花,輕輕落在一條澄澈的河面上。
河水不急不緩,托著它順流而下。兩岸的草木從抽芽到枯黃,又從枯黃到抽芽,不知循環(huán)了多少個春秋。直到某個清晨,一個戴斗笠的漁人撒網(wǎng)時,漁網(wǎng)猛地一沉,收上來的不僅有銀光閃閃的肥魚,還有這片被水泡得半透的白紙。
“啥玩意兒?!睗O人啐了口唾沫,捏著紙角隨手一揉,團(tuán)成個小疙瘩扔在河灘上,扛起沉甸甸的魚簍轉(zhuǎn)身就走,草鞋踩過卵石的聲響漸漸遠(yuǎn)去。
紙團(tuán)在潮濕的沙地里滾了滾,慢慢舒展開來。它像塊海綿,貪婪地吸收著這方天地的土氣、水汽、草木氣,紙頁邊緣漸漸泛起淡淡的綠意。又過了不知多少晨昏,當(dāng)?shù)谝豢|晨光穿透薄霧時,紙團(tuán)突然輕輕顫動——方宇的意識從無邊黑暗中浮了上來,像溺水者終于抓住了岸堤。
“咳……”他想咳嗽,卻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眼皮重得像黏了鉛,好不容易掀開條縫,看見的是陌生的天空,藍(lán)得有些刺眼。他試著動了動手指,卻發(fā)現(xiàn)四肢僵硬得像生了銹,身體沉重得離譜,仿佛每一寸血肉都灌滿了鐵砂。
不知又躺了多久,他才勉強(qiáng)撐起上半身。陽光曬在皮膚上,竟帶著針扎似的痛感,這方天地的空氣里,似乎藏著無數(shù)細(xì)小的尖刺,時時刻刻都在排斥他這個“外來者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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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挪到河邊,喉嚨干得冒煙,便俯身掬了一捧河水。
就這輕輕一口,卻像吞了座山岳。
“噗通!”
河水入喉的瞬間,化作億萬鈞的重壓,順著喉嚨直灌進(jìn)四肢百骸。方宇像被無形巨手按在地上,臉頰貼著滾燙的河灘,連手指都動彈不得。
河水順著嘴角流淌,滴在沙地上竟砸出一個個小坑,仿佛那不是水,而是熔化的金鐵。
他就這么趴在河邊,看日升月落,看潮漲潮退。
漸漸地,河灘上冒出了青苔,順著他的衣襟、發(fā)梢蔓延開來,像給身體裹上了層綠色的薄毯。那些柔弱的青苔里,竟藏著一股溫和的韌性,慢慢抵消著天地的排斥力,也一點(diǎn)點(diǎn)松動了他被禁錮的身體。
又是一個雨季來臨,雨水沖刷著河灘,也沖刷著他身上的泥垢。
當(dāng)?shù)谝豢|陽光再次照來時,方宇猛地深吸一口氣,竟緩緩坐了起來。他撣了撣身上的青苔與泥土,露出底下消瘦卻不再僵硬的身軀。
河水仍在身旁奔流,只是那億萬鈞的重壓已淡了許多。方宇站起身,試探著邁出一步,腿骨發(fā)出“咯吱”的輕響,卻終究穩(wěn)穩(wěn)地落在了地上。
他望向河的下游,那里水霧彌漫,隱約能看見成片的草木與遠(yuǎn)山。這方天地的排斥仍在,每走一步都像踩著棉花,卻已不再是無法逾越的枷鎖。
“總要走下去?!狈接畹吐曌哉Z,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,卻帶著一股不容錯辯的執(zhí)拗。
他順著河堤,一步步向著未知的遠(yuǎn)方挪去,身后,是漸漸被青苔覆蓋的河灘,身前,是被晨光染成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