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，晨曦初透，演武場上已是劍光霍霍。

  寧中則一身勁裝，步履輕盈，早早立于場中。她眸光清亮，指點弟子們招式運(yùn)轉(zhuǎn)，聲音清越如擊玉磬：

  “氣沉丹田，劍隨身走，不可急躁！這一式‘有鳳來儀’，重在那回身斜撩的寸勁！”她親自下場，皓腕一翻，長劍嗡鳴，挽出一朵凝練的劍花，身姿颯爽，引得弟子們屏息凝神，目不轉(zhuǎn)睛。

  而“劍氣沖霄堂”的主人岳不群，此刻卻一反常態(tài)。

  直至日頭攀上三竿，他才悠然起身。紫袍隨意披在肩上，眉眼間殘留著一絲難得的慵懶，仿佛卸下了萬鈞重?fù)?dān)，連窗外透入的陽光都顯得格外溫煦。

  他正慢條斯理地洗漱，門外便傳來王景略顯急促的腳步聲：“掌門師兄！有要事稟報！”

  岳不群手中浸濕的布巾微微一頓，水珠滴落銅盆，發(fā)出輕響。他抬眼，目光平靜無波：“何事？”

  王景的聲音隔著門板透進(jìn)來，帶著一絲江湖風(fēng)雨欲來的氣息：“衡山派劉正風(fēng)劉三爺，廣發(fā)英雄帖，意欲金盆洗手，退出江湖！”

  劉正風(fēng)金盆洗手！

  這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，卻只在岳不群心湖激起一圈細(xì)微漣漪，旋即歸于深沉的平靜。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彎了彎，該來的，終究會來。前世記憶翻涌，但那份沉甸甸的宿命感，昨夜已在妻子懷中徹底消融。如今的他，心如明鏡，只待風(fēng)起。

  寧中則接到傳訊，步履匆匆踏入“劍氣沖霄堂”，眉宇間帶著一絲凝重：“師兄，劉師兄此舉……”她話未說完，董飛那沉穩(wěn)如山的腳步聲也已在門外響起。

  華山當(dāng)代三位執(zhí)掌者，齊聚一堂。

  岳不群目光掃過愛妻與師弟，聲音沉穩(wěn)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：“師妹，師弟，此番劉正風(fēng)金盆洗手之會，我意……親赴衡陽。”

  “掌門師兄親往？”董飛濃眉一軒，難掩驚訝，“那劉正風(fēng)不過是衡山長老，何德何能，需勞動師兄大駕？”

  岳不群身為絕頂高手，華山掌門，身份何等尊貴？劉正風(fēng)的面子，還遠(yuǎn)未夠格。

  寧中則亦投來探詢的目光，顯然同樣不解。

  岳不群嘴角噙著一絲冷峭的弧度，緩聲道：“嵩山派那邊，已有異動。三日前，仙鶴手陸柏、大嵩陽手費彬，已率大批精銳弟子悄然下山。”

  他頓了頓，指尖在紫檀木椅扶手上輕輕一叩，發(fā)出篤的輕響，如同敲在人心上：“嵩山派自聞我破境絕頂，便龜縮嵩陽不出，如同縮頭烏龜。如今左冷禪也躋身絕頂，又恰好撞上劉正風(fēng)行差踏錯，持身不正……此等良機(jī)，左冷禪豈會放過？他必借此發(fā)難，殺雞儆猴，震懾五岳，以固其盟主之位！”

  “持身不正？”董飛虎目一瞪，更覺詫異，“劉正風(fēng)亦是江湖成名的一流好手，名門正派長老，怎會……”

  岳不群眼中閃過一絲深邃的冷光，聲音壓低了幾分，卻字字清晰：“他與魔教光明右使曲洋，乃是性命相交的知音！”

  “什么？！”董飛倒吸一口涼氣，饒是他見多識廣，此刻也覺匪夷所思，“衡山派與魔教血仇累累，劉正風(fēng)的師父便是力戰(zhàn)魔教長老而亡！這……這劉正風(fēng)竟敢……”他連連搖頭，只覺荒謬絕倫，無法理解。

  “即便如此，”董飛濃眉緊鎖，仍有不解，“左冷禪要清理門戶，自有嵩山派人動手。何需師兄親自前去？難道他嵩山還敢趁機(jī)尋我華山晦氣不成？”

  “呵呵！”岳不群一聲輕笑，笑聲里卻透著冰封千里的寒意與睥睨，“給左冷禪十個膽子，他也不敢妄動我華山！非是他來尋我，而是我岳不群……正要尋他嵩山的晦氣！”

  他霍然起身，一股無形的氣勢驟然彌漫開來，堂內(nèi)燭火為之搖曳。那深埋眼底的血色與刻骨的恨意，此刻再無遮掩，洶涌而出：

  “嵩山龜縮山上，與少林寺牽扯過深，我若直接打上嵩陽，恐生變數(shù)。如今他們自己送下出來，正是天賜良機(jī)！剁掉他伸出的爪子，先斷左冷禪一臂！師父的血海深仇……也該開始清算了！”

  最后一句，字字如鐵，帶著千鈞殺意，堂內(nèi)溫度驟降。

  董飛魁梧的身軀猛地一震，眼中瞬間爆發(fā)出懾人的精光！他明白了，掌門師兄蟄伏多年，磨礪爪牙，如今華山羽翼已豐，是時候亮劍了！

  老掌門的血仇，如同烙印刻在每個華山核心心頭。他猛地抱拳，聲音斬釘截鐵，帶著金鐵交鳴般的鏗鏘：“原來如此！掌門師兄深謀遠(yuǎn)慮！若有差遣，董飛萬死不辭！”

  岳不群微微頷首，對師弟的反應(yīng)甚為滿意，繼續(xù)部署道：“此番下山，我與師妹將帶走所有內(nèi)門弟子。福州一行雖小有磨礪，但弟子們的實戰(zhàn)經(jīng)驗仍是短板。他們根基已固，最弱亦是江湖三流之列，卻難發(fā)揮相應(yīng)戰(zhàn)力。此次衡陽之行，正是最好的試煉場！”

  他目光轉(zhuǎn)向董飛，語氣轉(zhuǎn)為鄭重托付：“華山山門及外門諸事，就勞煩師弟坐鎮(zhèn)了。”

  董飛毫不猶豫，再次抱拳，聲若洪鐘：“掌門師兄放心！有董飛在，華山穩(wěn)如磐石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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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岳不群眼中流露出信任與贊許。這些年，董飛早已非當(dāng)年那個只知揮劍的莽夫，其武功卓絕，江湖經(jīng)驗之老辣，足以獨當(dāng)一面，唯其性情依舊沉默寡言。

  “師妹，”岳不群又看向?qū)幹袆t，語氣柔和下來，“金盆洗手之期尚有一個半月，我們?nèi)蘸髥⒊獭Ｄ闱覝?zhǔn)備周全?！?br />
  寧中則鄭重點頭：“師兄放心，我必……”

  話未說完，岳不群已溫言打斷：“師妹不必事事躬親，太過操勞。此番下山，亦是歷練弟子、考察人才之機(jī)。親傳弟子僅沖兒、二牛、風(fēng)笑、靈珊四人，未免單薄。我意在路上再覓良材，收入門墻。諸多瑣事，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