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洞深處的震動越來越清晰，像是某種古老機械在緩緩啟動。陳默站在最前面，銀鏡還舉在身前，鏡面裂紋中透出微弱金光。他沒放下手，也沒后退。

  林小棠靠在秦月懷里，呼吸淺但平穩(wěn)。她的右手掌心朝上，血不再流，皮膚下的紋路安靜下來，只有一點溫?zé)釟埩簟?br />
  蘇明遠(yuǎn)靠著墻站直了身體，警徽握在手里，邊緣被汗水浸濕。他低頭看了眼編號，數(shù)字穩(wěn)定在當(dāng)前年份。

  秦月把攝像機重新打開，綠光亮起，屏幕顯示信號恢復(fù)。她沒說話，只是輕輕按了錄制鍵。

  陳默將錄音機從風(fēng)衣內(nèi)袋取出，連接測靈儀的線還沒拔。他按下播放鍵，“清醒頻率”的女聲再次響起，節(jié)奏緩慢，像心跳的回音。聲音一出，銀鏡邊緣的藍(lán)光開始穩(wěn)定，裂縫中的金光也漸漸擴(kuò)散。

  可就在光束延伸進(jìn)門洞時，那股能量突然扭曲。金光變暗，泛出灰黑色，像燒焦的紙邊卷曲起來。光線反向沖向林小棠，她悶哼一聲，右手猛地抽搐。

  “不對?！标惸⒖陶{(diào)低播放速度，同時用指尖蘸了點唇邊的血，在銀鏡表面畫下一個符形。那是母親教他的最后一個手勢，沒寫完，也沒說完。

  符形完成的瞬間，灰黑光帶崩斷，純凈的金光重新涌出，如水流般鋪滿地面。空氣變得輕，連呼吸都順暢了些。

  這光不一樣。它不刺眼，也不灼熱，卻讓四周的黑暗一點點退開。墻上原本浮現(xiàn)的殘影消失了，地面也不再發(fā)燙。

  “這是……”秦月低聲說。

  “救贖之光。”陳默盯著鏡面，“能凈化怨念，也能修復(fù)裂縫?！?br />
  他往前走了一步，光隨他移動，照進(jìn)門洞深處。墻壁開始震動，浮現(xiàn)出二十年前的畫面——一群人圍在祭壇邊，火光映著臉。周懷安站在中央，雙手捧著一面古鏡，鏡中有個女人的身影在掙扎。

  畫面里的他大喊：“她不該被犧牲！”

  話音落下，一只半透明的手從墻上伸出來，直撲陳默手中的銀鏡。

  陳默沒有躲。他抬高鏡子，正面對上那只手。

  “不是犧牲?！彼f，“是你們都不愿放手。”

  那只手停在半空，指尖離鏡面只有幾厘米。墻上的畫面變了——其他研究員陸續(xù)離開，只有周懷安不肯走。他跪在地上，抱著那面鏡子，直到火焰吞沒一切。

  幻象消散。

  陳默轉(zhuǎn)頭看向林小棠。她已經(jīng)坐起身，靠在秦月肩上，右手撐地，掌心貼著地面。

  “我能引導(dǎo)它?！彼f，“讓光避開執(zhí)念，去找那些被困住的人?！?br />
  她閉上眼，掌心紋路再次亮起，這次是柔和的白光。救贖之光順著她的手臂流入地面，像根根細(xì)線蔓延開來。

  遠(yuǎn)處傳來低語聲，不是威脅，也不是哭喊，而是解脫般的嘆息。

  蘇明遠(yuǎn)看著這一幕，慢慢走向光柱中心。他摘下警徽，握在手中很久，然后抬起手，將警徽貼在上升的光流上。

  金屬與光線接觸的剎那，空中浮現(xiàn)出七道人影——正是之前守護(hù)祭壇入口的刑警隊虛影。他們站在不同位置，面容模糊，但姿態(tài)一致：雙手交疊于胸前。

  其中一人抬起頭，目光落在蘇明遠(yuǎn)身上。

  蘇明遠(yuǎn)喉嚨動了動。他知道那是誰。

  “我父親投了反對票。”他說，“他撕了簽名文件，說不想讓我背負(fù)這個罪?！?br />
  他聲音不大，但在場的人都聽清了。

  “現(xiàn)在，我代表他，也代表我自己?！彼ь^看著那些虛影，“對不起?！?br />
  沒有人回應(yīng)。

  但片刻后，第一道虛影緩緩點頭。接著是第二道、第三道。他們的身影開始發(fā)光，由灰轉(zhuǎn)金，然后一點點升向高處，化作星光散去。

  最后一道光消失時，空氣中浮現(xiàn)出一個新影像。

  素衣長發(fā)的女人站在光影中央，面容平靜。她看著陳默，又看了看其他人，嘴角微微揚起。

  “謝謝你們?！彼f，“讓我真正安息。”

  她說完，身影淡去，沒有留下痕跡。

  林小棠松了口氣，整個人軟了下來。秦月趕緊扶住她，發(fā)現(xiàn)她右手掌心多了個新紋路——像一朵剛綻開的花，邊緣泛著淡淡的金邊。

  陳默低頭看銀鏡。鏡面依舊有裂痕，但里面的光比之前穩(wěn)定。他把它收回風(fēng)衣內(nèi)袋，順手摸了下左腕。

  紅繩只剩一根絲連著，輕輕一碰就斷了。他沒撿，也沒看。

  蘇明遠(yuǎn)站在原地，手里空了。警徽融入光線后再沒回來。他低頭看著掌心，許久才抬頭。

  “接下來呢？”秦月問。

  陳默沒回答。他看向門洞深處。那里的黑暗已經(jīng)退開，露出一條向上的通道。金光從地底升起，筆直通向看不見的盡頭。

  林小棠靠在秦月肩上，手指輕輕動了一下。她似乎想說什么，但最終只是閉上了眼。

  蘇明遠(yuǎn)邁了一步，又停下。

  陳默往前走。一步，兩步。光隨著他移動，照亮腳下的石階。

  秦月抱緊攝像機，跟了上去。機器還在錄，綠色指示燈一閃一閃。

  林小棠被秦月扶著，勉強站起來。她回頭看了一眼，仿佛還能看見那些升天的星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