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明遠抬手摸了摸警服袖口，編號在昏光下忽明忽暗，先是1987，轉(zhuǎn)而跳成2037。他盯著自己的手背，聲音壓得很低：“不對勁?！?br />
  秦月的攝像頭亮著，屏幕畫面分裂成三層影像：一層是他們現(xiàn)在的通道，一層是破舊的警局走廊，還有一層是滿地血跡的實驗室。彈幕瘋狂滾動，全是重復(fù)的一句話：“你們不該來?！?br />
  陳默沒看她，直接按下錄音機開關(guān)。

  磁帶轉(zhuǎn)動，搖籃曲的殘音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響起來?？蛇@一次，歌聲剛出聲就變了調(diào)，像是被什么東西掐住了喉嚨。錄音機的指示燈由綠轉(zhuǎn)紅，機身微微發(fā)燙。

  林小棠突然悶哼一聲，右手掌心的環(huán)形印記開始滲血。她靠在墻上，額頭冒汗，但還是把左手按在了陳默背后。

  一股熱流順著紅繩竄上來。

  空氣扭曲了。

  前方的階梯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筆直的長廊。兩側(cè)站著穿不同年代警服的人影——有八十年代的土黃色制服，有九十年代的深藍肩章，也有未來款式的黑色戰(zhàn)術(shù)裝。他們?nèi)济鏌o表情，眼睛空洞，齊步朝這邊走來。

  “那是……刑警隊？”蘇明遠舉槍，手指扣在扳機上。

  “不是活人?！标惸⒅钋懊婺莻€身影。那人戴著老式警帽，胸前的編號和他父親的一樣。

  虛影越走越近。第一個觸碰到空氣的瞬間，蘇明遠的警徽突然發(fā)燙，整件警服開始褪色，左臂上的編號徹底變成1987年款。他抬起手，發(fā)現(xiàn)皮膚下浮現(xiàn)出一行細小的文字，和石碑上的名字排列一致。

  “他們在往我們身上刻東西?！绷中√拇鴼猓跋氚盐覀冏兂伤麄兊囊徊糠??！?br />
  陳默迅速翻動錄音機的波段旋鈕。他記得母親留下的筆記里提過，時間錯亂時，聲音頻率會殘留原始節(jié)點的信息。他一邊聽，一邊對照記憶中的數(shù)據(jù)。

  “1987年的音頻峰值在440赫茲，2037年的在520。”他說，“現(xiàn)在聽到的聲音在480左右，正好卡在中間。”

  “那就打偏它?！绷中√囊а?，將胎記貼緊紅繩結(jié)點。

  陳默點頭，把錄音機調(diào)到反向播放模式。

  刺耳的雜音炸開。

  走在最前的虛影動作一頓，身體像信號不良的畫面一樣閃了幾下。后面的隊伍也出現(xiàn)了短暫混亂，步伐錯亂。

  但只過了兩秒，它們又重新合拍，繼續(xù)逼近。

  “不夠。”陳默收起錄音機，“得用別的辦法?！?br />
  秦月突然出聲：“鏡子里有沒有倒影？”

  三人同時抬頭。

  通道頂部出現(xiàn)了一面懸浮的鏡子，形狀不規(guī)則，邊緣焦黑，像是從大火中搶出來的殘片。鏡面模糊，只能看到輪廓。

  陳默舉起銀鏡。

  兩面鏡子相對，卻沒有映出彼此。

  它不是照人的，是照時間的。

  林小棠看著自己的手掌，血還在流，但印記的溫度在升高。她忽然想起什么：“剛才我按你背的時候，腦子里閃過一個畫面——雪，還有鐵門，一個女人在唱歌?！?br />
  陳默猛地轉(zhuǎn)身。

  “你說什么？”

  “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……但我看見了。療養(yǎng)院的窗戶，外面下著雪，你站在玻璃前，你媽媽在里面，隔著窗對你張嘴?！?br />
  陳默的手指攥緊了銀鏡。

  那個場景他記得。母親最后一次清醒時，是在冬天。她沒有哭，也沒有喊，只是對著玻璃哼歌，嘴唇一張一合，但他聽不見聲音。

  現(xiàn)在他知道為什么了。

  那不是沉默。

  是時間斷開了。

  “銀鏡能照出真實的時間線。”他說，“但它需要一個錨點。一個足夠清晰的記憶?！?br />
  “你有嗎？”蘇明遠問。

  “有?！标惸]上眼。

  他回想起那天的細節(jié)：風(fēng)衣領(lǐng)子上的冰碴，呼吸時冒出的白霧，玻璃上的水汽，還有母親嘴唇的動作。他把所有信息集中在腦海，一點一點灌進銀鏡背面的刻痕里。

  林小棠將右手覆在鏡框上。

  胎記的光沿著她的手臂蔓延，注入銀鏡。

  鏡面開始發(fā)亮。

  不是反射的光，是從內(nèi)部透出來的純凈穩(wěn)定白光。

  陳默睜開眼，把銀鏡對準前方。

  一道光線射出，穿過第一個虛影的胸口。

  那身影停住，臉上的空洞逐漸填滿神情。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的編號，輕輕點了點頭，然后化作光點消散。

  第二道光打在第二個虛影身上。

  那人抬起手，摸了摸帽子，轉(zhuǎn)身走向長廊盡頭。

  一個接一個，所有虛影都停了下來。他們不再進攻，而是安靜地站定，仿佛等待檢閱。直到最后一道光掃過，整個長廊開始崩塌，墻面裂開，地面下沉，原本的階梯重新浮現(xiàn)。

  而在通道盡頭，一塊圓形石板緩緩升起，露出下方的入口。門框由黑石砌成，上面刻著四個字：“現(xiàn)實終線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