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默的影子還在地上慢半拍地動。他抬起腳，影子才緩緩跟上，像是被什么東西拖著。

  黑霧貼著地面流動，像一層濕冷的水汽。林小棠靠在他肩上，右手垂著，掌心焦黑，指節(jié)微微抽搐。她沒說話，但呼吸很淺，每次吸氣都帶著一絲顫抖。

  陳默低頭看她一眼，把紅繩在手腕上繞緊了些。另一端連著林小棠的手腕，繩子還溫著，像是體內(nèi)有熱流在走。

  “能走嗎？”他問。

  林小棠點了點頭，試著站直。膝蓋一軟，差點跪下去，陳默伸手扶住她的胳膊。兩人腳步緩慢，朝房間深處移動。

  蘇明遠走在前面，槍握在手里，警徽捏在另一只手。他時不時用警徽碰一下空氣，感覺到前方三米處有一層波動，像風(fēng)吹過水面的感覺。他停下，抬手示意。

  “前面有門。”他說。

  秦月跟在最后，攝像頭固定在支架上，屏幕閃著微弱的光。信號燈一直在閃，畫面斷斷續(xù)續(xù)，但她沒關(guān)直播。設(shè)備發(fā)出低頻嗡鳴，每隔幾秒就自動重啟一次。

  他們靠近那道裂縫般的入口。石階向下延伸，看不見底。臺階寬窄不一，有些地方只有半步長，邊緣沒有支撐，踩上去會輕微晃動。

  陳默蹲下，把錄音機貼在第一級臺階上。機器錄進一段聲音，是重復(fù)的低語，聽不清詞，但節(jié)奏很規(guī)律。他按下反向播放鍵，聲音變得清晰。

  “……以命換命，以魂抵債……”

  是契約條款。

  他關(guān)掉錄音機，對三人說：“閉上耳朵，用手指堵住耳道。別聽。”

  蘇明遠照做。秦月從包里翻出耳塞，塞進耳朵。林小棠抬不起手，陳默幫她把耳道按住，手掌貼著她后腦。

  四人開始下行。

  臺階越往下越窄。有一段幾乎只剩一條線，必須側(cè)身才能通過?？諝庠絹碓綈?，呼吸時能感覺到阻力。每走一步，腳下都有輕微震動，像是踩在某種生物的皮膚上。

  走到一半時，秦月的設(shè)備突然亮了一下。屏幕上跳出一行字：“倒計時：00:07:23”。

  她抬頭想說話，被陳默搖頭制止。他指著自己的耳朵，又指了指前方。

  再往下十幾級，右側(cè)墻面溫度明顯升高。林小棠忽然停住，額頭冒汗。

  “那里……”她聲音很輕，“墻后面有東西在燒?！?br />
  陳默把手貼上去，果然燙手。他順著熱源摸過去，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找到一道縫隙。用力一推，整面墻裂開，露出后面的石門。

  門上有裂紋，像蛛網(wǎng)一樣蔓延。中間刻著一個符號，和林小棠胎記的紋路相似。

  蘇明遠上前幫忙，兩人合力推開石門。里面是個圓形密室，四壁全是文字，密密麻麻，從頂?shù)降住?br />
  篆體刻痕，內(nèi)容一致：“以命換命，以魂抵債”。

  每個名字后面標著生辰八字。刑警隊所有成員的名字都在上面，包括已經(jīng)犧牲的。最下方是一行小字——周懷安妻，生于乙巳年三月初七。

  蘇明遠盯著自己的名字，手背上的墨跡還在。他卷起袖子，用力擦墻上的字。

  指尖剛碰到刻痕，那片文字瞬間化作血色手印，迅速擴散。其他文字也跟著融化，變成新的血印，接連不斷，最終連成一個箭頭，直指中央地面。

  陳默立刻喊：“別碰墻！”

  蘇明遠收回手，看著掌心沾的血紅痕跡。那不是血，是某種粘稠液體，碰到皮膚后迅速蒸發(fā)，留下一道灼痕。

  秦月把攝像頭轉(zhuǎn)向墻壁，開始錄像。畫面中，血手印組成的箭頭微微發(fā)亮，像是在等待什么。

  林小棠靠著石壁喘氣，右手胎記還在發(fā)熱。她低頭看自己的掌心，焦黑的皮膚下滲出細小血珠，順著指縫滴落。每一滴血落地，都在黑霧上激起一圈漣漪。

  陳默盯著箭頭指向的位置，慢慢后退幾步，把林小棠拉到身邊。他從風(fēng)衣內(nèi)袋取出銀鏡，舉在身前。

  地面開始震動。

  一塊黑色石碑從中央緩緩升起，表面粗糙，像是剛從土里挖出來。上面刻著刑警隊所有人的生辰，排列成環(huán)形。正中央四個字：“以血為契，以魂為引”。

  空氣中響起聲音。

  是周懷安的嗓音，低沉，帶著笑。

  “你們在刪除自己的罪證?！?br />
  陳默沒動。銀鏡對準石碑，測靈儀指針輕微擺動。他左手始終拉著紅繩，感覺到林小棠的脈搏透過繩子傳來，一陣快一陣慢。

  蘇明遠持槍站在側(cè)翼，眼睛盯著石碑底部。那里有一道細縫，像是可以打開。他往前半步，被陳默抬手攔住。

  “等一下?！标惸f。

  秦月蹲在角落，攝像頭對準石碑全貌。直播畫面還在傳輸，信號燈一閃一滅。她看了眼倒計時，變成“00:07:18”。

  林小棠忽然開口：“這不是封印?！?br />
  聲音很輕，但所有人都聽見了。

  “這是賬本?！彼f，“他們在記錄誰欠了命?！?br />
  陳默轉(zhuǎn)頭看她。

  林小棠抬頭，眼神清醒，卻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疲憊?！澳切┟帧皇潜唤夁M去的。是他們自己簽的。用命換別人活下來的機會?！?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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